于是,她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季医生。”
“叫我名字就行,”季青临抬眸看着她,“再说,我也不是你的医生。”
“季青临。”
“嗯。”
“你看过《平凡仁》么?”
陶醉说的《平凡仁》,是一部医学纪录片,从播映到现在,已屡次斩获国内外大奖,并且绝对的实至名归。
因为它不光故事拍摄得极为动人,这部纪录片的文案更是点睛之笔,字字都写得精妙绝伦,经典戳心。
其实,到这会儿,季青临已经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了,但还是耐心回答她:“看过。”
陶醉:“那就好。”
本以为她会多说一些什么,没想到她只是说了个“那就好,”季青临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问她:“你想说什么?”
陶醉:“没想说什么,就是觉得这部纪录片拍得很好,如果你没看过的话推荐你去看一下。”
季青临知道,她没说出口的话,一定是那句:“如果没有资格说失败不悔,那你只需做到尽力而为。”
可殊不知,这样的话再戳心,都不及她当年予他安慰的万分之一。
但不管回忆多来势汹汹,季青临依然选择什么都不说。沉默片刻,他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了一个跟她幸福有关的方向。
季青临倒也不遮掩,直白了当地问:“你当年喜欢的那个男生,叫枕风眠?”
陶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看着她微微愣神的表情,季青临真的想劝她几句,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太冒犯,于是又硬生生把这个话题给揭了过去:“没事,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再晚开车不安全。”
听到这儿,陶醉自然很难说不。
于是这个小插曲就这么揭了过去。
直到把她送到社区门外,季青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不知怎的,被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忽然就大声叫出了她的名字:“陶醉!”
陶醉闻声回眸,然后便看到喊她的人正朝她款款走来。
季青临走到她身边,目光微垂,和她四目相对。
他在她的注视里,定了定眸,也定了定心。
任凭时间流逝了好一会儿,他才看着她,循序渐进地问出了那个他早就想说的话题:
“人身上,有个东西,永远也骗不了人,你知道是什么吗?”
陶醉听到这个问题先是惊讶,因为她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不过,她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得出了一个大多数人都会认同的答案。
毕竟,从小我们就听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长大后又听过“喜欢一个人,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她也曾经被老师形容过“你有一双能和观众对话的眼睛。”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答案最为合适。
于是,她长睫轻抬,试探着答:“眼睛?”
季青临听了,摇摇头,推翻道:“不,是眼泪。”
陶醉听到,像被什么狠狠打动,目光下意识一怔。
这答案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你难道没发现吗?”季青临按着自己布好的逻辑问。
“什么?”陶醉问。
“你只有在枕风眠面前,才会哭。”
——你只有在枕风眠面前,才会哭。
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就这样被摊开在了她面前。
想起上次,她的伤疤忽然被揭开,他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旁,推心置腹地跟她说着话。
她控制不住地哭了,哭得痛彻心扉。
但她的所有动作,都是在将他往外推。
后来,她又飞往京溪参加比赛,去京溪之前,她曾跟枕风眠说,比赛期间尽量不要打扰她。
她是没说分手,可她也决绝地,没给他再进一步的机会。
枕风眠也很遵守这个约定,直到她比赛完,他才趁着醉意给她打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电话。
也是在这个电话里,陶醉又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一个新的约定。
当前,这个约定远远没有到实现的程度,于是,听到这个结论,陶醉下意识否定了句:“可我记得我哭得最狠的一次,是在你面前。”
就这一句话,将时光轴轻轻往回一拨。
这一拨,便拨回了四年前的夏天。
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个夏天。
就是在那一年,她遭遇意外,然后,又得知陶亦鸿病重,几经压力的摧折下,她一度患上失声。
亲人和梦想,都在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也因此,那年的她,根本没有脸面去参加毕业典礼,她孤身一人来到京溪,等到人群散场,她才去教务处领了毕业材料,然后又孤身一人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