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看到叶尔澜为她的事情奔波劳碌,她心里就会涌上难以言述的痛快。
愧疚也有,但不多。
她想,她或许真的是头喂不饱的白眼狼。
认识苏又澄后,在她的感染下,她慢慢收获了同理心,开始学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但这些同理心还不够驱散她骨子里的冷漠,彻头彻尾地改变她。
在漫长的自省过程中,她又意识到另一件残酷的事实,对她来说,信任就像奢侈品,交付真心则是孤品,她的情感在她的装模作样下,看着无比充沛,实际上贫瘠又廉价,根本偿付不起这两样东西。
维持一段不需要怎么走心、却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压迫和威胁的感情,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当然最好,对方的付出远远大于她。
——就像和叶尔澜的母女情,就像和菲恩的走肾式恋情。
虞笙敛神,笑着指出:“现在的菲恩好像和你形容的有很大出入,我倒觉得他是个情绪很丰富的人。”
至少比她真实多了。
莱夫顿了顿,笑说:“再怎么说菲恩也是活生生的人,是人都会变的,他也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的感情比一般人开窍得要晚一些。”
至于怎么开窍的,莱夫选择保持沉默。
这段谈话,话题的主人公菲恩全然不知,领完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开了近五分钟,手机响了。
他打开车载蓝牙,接起。
“看看你干的好事!我新定制的真丝衬衫就这么被毁了!”莱夫怒不可遏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炸开。
菲恩嘴唇翕张,慢慢悠悠地吐出一句:“Call it even.(扯平了)”
“……”
啪的一声,电话掐断。
没有交代事情来龙去脉的一段对话,听得虞笙满头雾水:“出什么事了?”
“我让人在莱夫经过喷泉的时候,打开水柱开关。”
他像是才想起什么,顿了顿,“我还特地吩咐她在雕塑嘴巴里倒了些墨水,这会喷到莱夫身上的应该是被稀释的蓝色染料。”
这还是他从莱夫那学的——在他被莱夫这么坑过一次后。
虞笙忍俊不禁,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后问:“可我们就这么走了,帮你折磨莱夫的那位女佣怎么办?”
“杰西是我母亲留在庄园的,莱夫不敢为难她。”
他考虑得如此周到,让虞笙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以后得罪谁都不敢得罪你。”
“Take it easy.”
菲恩的心情看上去很好,松弛到分心与她交谈时,食指还能间奏分明地敲击着方向盘,“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把这种阴险的小手段用在你身上。”
原来他也知道这是阴险的小手段?
虞笙好笑的同时升起了好奇心,“为什么?”
她最想问的其实是:要是他们分手了,她还能拥有这份特例吗?
——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贪心。
菲恩手指顿了一下,视线稍偏,两个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对上,片刻他用理所当然的语调说:“因为你有我的偏爱。”
没来由的,虞笙想起了加西亚·马尔克斯写在《梦中的欢快葬礼和十二个异乡故事》里的一段对白:
【“会爱多久?”他问。
她用□□修斯·德莫赖斯的一句诗回答他:“爱情在持续的时候是永恒的。”】
于是,这会的虞笙想当然地将菲恩对自己的偏爱延长至永恒。
第18章
回柏林后, 虞笙先去了趟原先住的酒店,将全部行李收拾好,一并搬到菲恩在Grunewald的落脚点。
这是虞笙第二次来, 给她的感受和第一次截然不同, 上次来时的脑袋就和泡在荷尔蒙和多巴胺的混合物里,除了风月,什么也没装下。
这回她有充足的闲情逸致欣赏周边的风光,这里比她想象中的要美,花园面积很大, 靠近玫瑰培植区架着白枫木做成的秋千椅,菲恩告诉她这是不久前安装上去的,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
入秋的夜暗得格外早,七点不到, 天色已经沉如墨, 别墅里的仿古灯在话语声响起后, 一盏盏地亮起, 菲恩替人解惑的嗓音和他被暖黄光束浸润着的脸一样迷人:“为了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在用心这一点上, 无人是他的对手。
虞笙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粲然一笑。
别墅总共四层, 占地面积广, 屋顶上有一个宽敞的观景台,能清晰地远眺到森林尽头蓝绿色的海。
内部每个房间都有独一无二的装修风格, 最让虞笙印象深刻的是二楼西面的影音室,以克莱因蓝作为底色,空旷处点缀着勃艮第红家具, 撞色明亮惹眼,也繁缀得恰到好处, 像毕加索的油画,个性鲜明,在矛盾中达成微妙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