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那年,被因巡演活动来到唐人街的奥里昂,也就是现在的剧院主人、艾乐客的养父偶遇到。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奥里昂起了怜悯之心,将他带回柏林。
艾乐客不想只做一个吃白食的废物,一到柏林,他就开始学着在剧院做一些最基本的打杂活。机灵的人做什么上手都快,没过多久,他就成为了大人口中的“good kid”。
后来一次机缘巧合下,他代替受伤的演员上台演出,那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配角,甚至没有一句台词,他散发出的光芒却不逊色于其他任何一名主角。
奥里昂发现了他的闪光点,开始重点栽培他,三年前决定收他为养子。
艾乐客没让他的父亲失望,他完美地消化了奥里昂派发给他的每一个任务,给每个角色赋予它们独一无二的灵魂。
不知不觉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是亲密又疏离的父子,是救济者与被救济者,更是伯牙与钟子期。
奥里昂年事已高,两年前做了场手术,病治好了,但也落下了后遗症,慢慢的,有不少传言说他会将剧院交到艾乐客手上,在艾乐客成年前,由他的二女儿艾米莉亚暂代理事一职。
这就意味着在不远的未来,艾乐客还得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下整个剧院的兴衰存亡。
这样看来,好像他的生命里也确实没有那么多值得他开怀一笑的事,或许只有在舞台上演出——还得是没有艾米莉亚在场的演出,才能让他获得短暂的畅快与解脱。
虞笙再一次开始怀疑艾米莉亚发起这次委托的真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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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 ,what are you looking at?"
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艾乐客一怔,他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对上一张陌生的亚洲面孔,看上去二十多岁,红唇上扬,笑容明媚灿烂。
艾乐客确信自己从来没见过她,当下皱起了眉,双手插进帽衫口袋,跳下围栏的同时用英语回了句我不认识你。
这话在这种情境下更像在反问: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话?
和孟棠形容的一样,这男孩身上长满了脆弱的刺,全都扎在他最敏感的部位。
虞笙当作没听到,问他是不是中国人,会不会说中文。
艾乐客顿了好几秒,慢吞吞地转过身——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想撇开这莫名其妙的人独自离开,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正常交流——他很少有和陌生人交流的经历。
“你是中国人?”他一字一顿地用中文反问。
“是啊。”虞笙说,“看样子你也是。”
艾乐客轻声说:“不算完全是。”
虞笙没搭腔,重新问了遍:“你刚才在看什么?我经过这地方好几天了,每天都能看见你对着橱窗发呆?橱窗里的衣服就这么好看?你是想买来送人?Girlfriend?”
三天下来,虞笙总算明白他在看什么了,是橱窗里的红色礼裙,做工看上去精细,价格应该不菲。
艾乐客脸色变了变,声音轻若蚊蝇:“没什么。”
他匆匆离开,头也不回。
虞笙微微眯眼。
当天晚上,柏林又开始下雨,直到第三天,雨才停。
虞笙又去了那家zeit fir Brot,还没进店,就被人拦住,“你昨天为什么没有来?”
听不出兴师问罪的成分,语气反倒有些小心翼翼。
虞笙顿了下,故作诧异地反问:“你该不会昨天等了我一天?”
艾乐客别扭地别开了眼。
虞笙笑笑,“你前天就这么走了,我以为我说错了什么话,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
艾乐客沉默了很久,才重新看向她,“我身边的人只说英语和德语,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过普通话了。”
虞笙夸张摸了摸下巴,片刻做出恍然大悟的反应:“你是觉得我带给你亲切感了,所以想再见到我,跟我说说话?”
男孩又开始别扭,垂下眼帘,若有若无地从喉间挤出一声嗯。
虞笙挑了下眉,指着不远处的烘焙店,将话头岔开:“坐着聊?”
艾乐客点了下头。
“想吃什么?”虞笙问。
艾乐客摇头。
“想喝什么?”
他还是摇头。
虞笙没有强求,给自己点了杯卡布奇诺,两个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她看了眼对面略显局促的男孩,唇角微扬。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近半杯咖啡的时间,艾乐客终于忍不出开口问:“你是学生,还是来旅游的?”
“其实我以前在这里留过学,”虞笙比出“3”的手势,“之后回了国,一周前回来了。”
艾乐客像是花了半分钟才鼓足和陌生人完成一场持续□□流的勇气,说话的时候耳朵都是红的,“继续留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