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着的向姣被前面的人挤了一下,整个人缩在了更角落。
有人发现了她的不对,担心的问:“小妹妹,你没事吧?”
向姣重重的呼吸,但本能的,她仍旧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有病,她虚弱的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晕车啊?有没有人给这小妹妹让个座啊。”
那年轻人对着附近有座位的乘客问,乘客们不是低头玩手机,就是闭目睡觉,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
一个小孩,能有什么大毛病,又不是孕妇,又不是老人,又不是儿童,又不是那种碰撞一下就容易出事的弱势群体。
这小孩看起来已经半大了,身上穿的都是初中校服了,是在车上,都应该给别人让座的年纪了。
没有人让座,那提议别人让座的年轻人也不好说什么了,只道:“你要是实在不舒服,下个站就先下车吧,缓缓,再坐下一辆。”
反正只要不出站,也不会重新收费,太难受的话,下个站下车自己调整是最好的。
向姣没有动,她手指捏住了自己的衣领,她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了。
年轻人看这小孩也不回答他,只是埋头蹲在那儿,好像确实只是有点晕车的样子,他也不再多管闲事,拉着栏杆,继续回复信息。
向姣觉得自己眼前越来越花,她越来越喘不上气。
她大口呼吸,急促喘息,身体抽搐。
这样的动静儿,终于再次引起周围乘客的注意。
有的人害怕,赶紧躲开,有的人远远的关心:“小妹妹,你怎么了?呀,是不是发病啦。”
终于有人看出来向姣像是发了什么病。
“是不是心脏病啊,你有药没有?”
“哎呀,怎么有病还一个人坐车啊。”
“有没有水,给她喝点水。”
“小孩,小孩你没事吧。”
向姣彻底倒下了,闭上眼睛的时候,余光还能看到车座的角落里,那瓶白色的气雾剂,她的手伸向那个方向,但直到眼睛闭上,那气雾剂也仍旧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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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你难过的,就是这个吧,你的孙女死了。”
中年妇女早已停下了抠挖座椅的动作,她愤恨的看着身边的小女孩,菜篮子里的蛇声嘶力竭:“哈!哈!”
“这条蛇,是你内心的投射,你警惕,恐惧,慌张,所以这条蛇,也同样的敏感,抗拒,生人勿进。”
“我好难过!我好伤心!”中年妇女再次大声的喊,同时她脸上的皮肤突然开始寸寸崩裂,裂开的暗黄色皮肤下,是一个个巨大的伤口……
她就像是一只画皮,外面套了一层还算干净的皮,可当皮崩开时,皮的里面,早已千疮百孔。
“向姣姐姐为什么会这么抗拒被人知道自己有病?抗拒到连生命都不顾的地步呢?有病又怎么了,如果同学知道我有病,一定会更加照顾我,如果老师知道我有病,一定会更加偏心我,如果路人知道我有病,一定会更加宽容我,甚至在家里,因为我有病,我的家人也会对我更加仔细小心,我就算成绩考得不好,也不会挨打挨骂。”
“明明做个有病的人,可以得到很多优待,为什么她那么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有病?”
梦梦看着中年妇女那淌着血泪,痛苦不堪的眼睛……
“因为你。”梦梦道:“因为你从小就怪她,就因为你有病,所以你妈妈跑了,就因为你有病,你爸爸要赚更多的钱,他不光要供你吃喝,还要给你买药,那么多药,这就是个无底洞,他带着一个有病的女儿,还怎么找新老婆……你怪她,怪她拖累了整个家,怪她拖累了她爸爸,拖累了你,你不喜欢她,一个有病的,并不健康的孙女,你早就不耐烦了,你想要你的儿子能够再结婚,能够生一个活泼开朗的,正常的孩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中年妇女不再重复同样的句话,她开始大声的哭,她的那层外皮,被崩坏的地方越来越多,她真实的身体逐渐暴露出来,是早已被腐蚀的,一个又一个的血洞。
“她的自卑,来自于你对她从小到大的言语霸凌,她一直被你精神折磨着,这让她不敢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的不一样,阿姨,你猜向姣姐姐临死之前,是什么心情?我猜,她是害怕的。”
中年妇女瞪向小女孩,那表情越发的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