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一鸣瞬间没了兴致,“没劲儿,我还是去睡觉吧,玩通宵困死我了。”
说话间打着哈欠起身,懒洋洋趿拉着拖鞋上了楼。
霍述垂首笑了笑。
霍家祖上是从山城走出去的,财富累积到他们这种地步,树大招风,适当做些慈善公益,能用最小的利益收获最大的影响力。老爷子年纪大了,就在乎这些虚名。
阳光在琴弦上拉出金色的光泽,浴室有了动静,是霍依娜“洗”完了头发。
她的脸色很白,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整个人像是从冷潭中爬出来的水鬼,操控智能轮椅磕磕碰碰地回了卧房,再砰的一声摔上门。
护理师想进门又不敢,在走廊里探脑袋。
霍述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眼眸半垂,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也入不了眼。
想起了刚才骆一鸣的话,他抬起指腹,漫无目的地叩了叩血色的琴身。
对霍依娜的态度,他表现得很危险吗?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毕竟在号称“礼仪之邦”的国内,人们看中品行更甚于能力,不需要特立独行的怪胎。谦和上进,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而霍述最擅长的,就是如何扮演一个好人。
他起身,朝卧房走去。
再抬眼时,淡漠的眸子中已浮现出几分忧色。
“我刚搬过来,难免顾不上我妹妹,还请你们多费神。”
“霍先生说哪儿的话?这是我们份内的事。”
护理师小姐受宠若惊,忙回答,“其实比起腿上的伤,霍小姐心理的问题更严重。洗浴是件很私密的事,霍小姐拒绝我们帮忙,抵触展露身体,很大程度上源于内心的耻感,这可能需要专业的人帮忙。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助浴师’的存在?这项职业源于日本,在国内还是很新的冷门职业,如果能有本地专业的助浴师协助我们护理洗浴,会更有利于霍小姐的身体恢复。”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
霍述轻扬唇线,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第3章
这次去听力中心检查,林知言的听力曲线图依旧不容乐观,助听器也彻底报废。
“别难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你原先那款助听器实在太老式了,啸叫声还严重,用这么些年也算寿终正寝。”
陈老师用胖乎乎的手指划开平板页面,介绍道,“有几种新型助听器都比较适合你,尤其这款进口充电式的耳背式助听器,性价比很高,很多像你一样极重度听障的患者用后都表示效果很明显,要不要了解一下?”
进口的这款佩戴效果的确清晰许多,单耳两万,林知言咬咬牙,买了。
定制完耳模,还得一周才能取机调试,她先回了花石街。
除了兼职助浴师,林知言还在市福利院实习,做专业对口的特教工作,教授孤残儿童国画和手工制作。
对于这群特殊的孩子来说,学会一技之长或许远比学会高级的知识要有用得多。这是她熟知的、舒适圈内的工作,看到那群身体有缺陷却天真纯净的孩子,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林知言有时候想,或许自己一辈子都会待在这个圈子里,和“同类”相拥取暖,平淡平庸地度过余生……
今天,霉运之神依旧盘桓在她的头顶。
“我这都给你打包好了,怎么说不要就不要啊?棉花糖卖一个我就做一个,太阳下放久了会融化沾灰,你不要我卖给谁去?”
花石街口,流动摊贩将三支色彩艳丽的棉花糖往林知言面前一戳,摊开手索取,“一共三十块,付钱!”
“……”
被坑了,林知言一脸无语。
刚才那对情侣买棉花糖时,摊贩的唇语明明说的“五元一个”,林知言便向前对着老板比了个“三”的手势,意思是要三份,准备带回去给福利院那几个生病的学生。
摊贩奇怪地打量她一眼,明白了什么,开口就要价三十,竟然平白涨了一倍!
这种事林知言不是第一次遇见了,身为聋人的她脸上就差写着“冤种”两个字。
她总要习惯的。
但今天,林·贫穷人士·知言并不想当冤种,所以她将手机揣回挎包中,摆摆手,转身就走。
“哎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啊?这世道谁挣钱都不容易,聋哑人就可以耍赖?”
摊贩骂骂咧咧,林知言反正听不见。
市福利院里罕见的热闹,小孩们坐轮椅的坐轮椅,拄拐杖的拄拐杖,都欢欢喜喜聚集在一块儿。
“林老师回来了!”
“林老师!菜菜又不肯练习说话了!”
最先小跑过来的是一个戴着柠檬黄帽子的女孩,大概六七岁,眼睛乌黑伶俐,拧眉向林知言“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