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令璟用手上下搓了搓脸,刘海被弄翘,露出一截干净的眉骨来,眼周乌青,模样累到不行,慵懒地说:“头疼。”
他这段时间随着初芒也是昼夜颠倒的作息,晚上通宵就算了,白天他也很难入睡,最后弄得一天只睡了几个小时。身体早就有点吃不消了,导致现在一到点就会泛头疼。
“我跟你说下午绵绵和初芒……”
张佑安的声音渐渐被脑子屏蔽,陈令璟翻了个身,便彻底沉睡进去。
梦里走马观花,好多片段在脑海里信马由缰。
梦见一个晴朗的午后,软绵绵的云朵躺在树尖上,蓦然,被焦糖味的咖啡烫了个洞,云朵便化成了漂浮在杯面上的奶盖,正一滴滴地跳跃到树叶上。
叶子向下飘,落进了连廊,站在连廊里的蓝衣少女,风将她的裙摆吹起,清澈的眼眸似蹦跃在森林里的小鹿。那只小鹿沿着小溪,一路向南,穿出森林,抵达一片原野。
原野上杂草连天,草浪一层层地向后倾,尽头迎来一只千纸鹤,它托着所有的幻悸,振翅飞向远方。
又梦见一个下大雨停电的夜晚,教学楼里喧闹不止,人为制造恐怖的嚎叫与窗外的电闪雷鸣起此彼伏。大家纷纷走出教室,互相窜班在走廊里嬉戏。
雨水跃进走廊,一骨朵向下绽放,似燃起簇簇烟花。
晚自习的时间还长,教导主任又不敢冒然通知放学,实在管不住嘈乱的纪律便就此放任。一班班主任把手机放在麦克风上给他们听歌,音乐声阵阵传到外面来,许多同学都围聚到一班门口来听歌。
气氛躁动,不用烘托便能炸起,教导主任索性搬来小音响,连接手机蓝牙,在走廊上大声放起歌来。
大雨如注而下,大家站在连廊上,黑魆魆的看不清彼此,却正开着一场盛大的演唱会。
有个老师带头打起手机闪光灯,其他老师便纷纷效尤。他们挥舞着手臂,从《七里香》唱到《后来》,从苏打绿唱到孙燕姿。
一首接着一首,将漫漶的情绪,烧成一整个仲夏。
就在音乐声中,那个记忆里的蓝衣女孩,又出现了。
她笑得很开心,眼角下弯,嘴角边挂起两颗小梨涡,手臂任由旁边的朋友舞动着,她们哼着歌,像两只欢脱的小猫。
小猫蹦蹦跳跳,最后窜进眼眸里。
是嘈杂的音乐声,是记不住词的歌声,是所有的暗恋簇起火苗的一瞬。
可偏偏为什么,心动的铃声,骤响不止。
在梦的最后一环,一只嗡嗡乱飞的苍蝇突然挤了进来。正当陈令璟烦着呢,想把这只苍蝇从梦里赶走,苍蝇突然开口说话:
“哥哥,你是在睡觉吗?”
“……”
这不明知故问吗?
等等,这苍蝇怎么……
陈令璟猛然睁眼,对上一张小男孩的面孔。
小男孩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无辜且纯真无邪的样子。
好像是昨晚那个开门的小男孩。
他扣着手指,又问了一遍,“哥哥,你睡觉了吗?”
陈令璟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将自己从昏睡中拉起,喉咙闷闷地应了一声,又反问着:“咋了?”
嗓音闷沉,带着刚睡醒的哑意,似被烈火淬炼过。
“我的风筝掉了。”
“要我帮你捡?”
“可以吗?”
陈令璟站起身看了眼周身,才发现张佑安不在屋里。大门是半开着的,难怪会引得这位不速之客偷跑进来。
手机里“云溪镇四小只”的群聊里,弹出来好几条历史信息。
大概是中午陈令璟洗澡的时候发的。
绵绵碎冰冰:【你们起床了没?我和芒芒下午要去山上采花,你们去不?】
张大帅:【采什么花,当采花大盗?】
今天吃芒果了吗:【酒蓼花。】
绵绵碎冰冰:【姑妈说要给我们做云溪镇特色的桑酒蓼,所以我们得去采酒蓼花才能做。】
张大帅:【那我也去,等我一会儿。】
绵绵碎冰冰:【陈令璟呢?】
张大帅:【在洗澡,我等下问问他。】
过了会儿。
张大帅:【他不去,头疼睡着了,咱们去。】
陈令璟下床找拖鞋,觉得还是把面前这个麻烦事给解决了,“风筝在哪?”
小男孩引着他下楼,陈令璟才发觉到这件事还挺棘手,因为那只风筝不偏不倚刚好挂在——
昨晚那个猥琐男家的阳台上。
陈令璟顿觉烦懑,蹲下来咬牙切齿地问:“现在大夏天,你放什么风筝?”
“我妈妈让我下去玩,我就找了那个爷爷借风筝,等下还要还给爷爷。”
“你妈……”算了,陈令璟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他硬着头皮,“走吧,去找那个叔叔开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