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选择了用眼睛记住。
反而是她身后错了两步的男人举起了手机。
这是四年来,他手机里第一张她的照片。
只是背影,她在侧过脸的时候露出了一小点侧脸和下巴,甚至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舒桥没觉察到商时舟在做什么,她看了许久,也或许是片刻。
这一刹那的记忆不应该被时间衡量。
转过身的时候,舒桥没想到商时舟就在他身后,手臂打到了他。
商时舟手里的东西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舒桥下意识去捡,看到是他的钱包,足够小心拿起来的时候,还是让里面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几张不太认识但是一看就很尊贵的卡,和一张有些旧了的拍立得照片。
舒桥无意探究,正要歉意递回去,眼神却顿在了恰好落于在上方的照片。
有点褪色,但依然眼熟。
本已褪色的记忆重新涌上她的心头,那个混合着尘土与喧嚣的北江盛夏里,她带着所有人的不看好,登上了他的副驾驶,却以远超所有人预期的稳定发挥跑出了折服众人的成绩,有人欢呼雀跃到放起了烟花。
她还记得这照片是路帅拍的,那个彼时一头蓝毛的路帅大喊着让她看镜头,却不知道她在看镜头的时候,俯身牵起她手的商时舟正在看她。
他们的身后是盛放烂漫的烟花,他看她的眼神缱绻宠溺,带着散漫放松的笑意。
那是后来他的脸上再也未能出现过的神色。
舒桥的手指微顿。
这张照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这一张。”商时舟从她手里接了过去,飞快塞进了钱包,像是生怕晚点儿就会被舒桥撕毁。他又看了看窗外,雨下得比他们来到这里时还要更大了一些,“这种天气,怕是不适合去迪士尼了。”
舒桥愣了愣:“……迪士尼?”
商时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他显然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点:“嗯,巴黎迪士尼。”
又沉默了片刻,转眼看向她:“你提过的。”
舒桥恍神。
是提过。
那个时候上海迪士尼还未开放,她躺在他腿上,指着手机里的新闻说:“说要到2016年才试运行,那岂不是还要两年。”
他笑,说:“等不及的话,还有巴黎迪士尼,东京迪士尼,你有想去的吗?”
她翻身起来,想了想:“那还是巴黎吧。”
商时舟问她为什么,她掰着指头说:“到时候我可以先去橘园看画,再去吉□□看看他画得像不像,然后晚上去迪士尼看城堡烟火!”
“这么贪?”商时舟挑眉:“吉□□和迪士尼可不是一个方向,你确定赶得上?”
舒桥信誓旦旦:“你开车,什么都能赶上。”
……
回忆刹那翻涌,将此刻真的站在了Giverny的两人吞噬。
舒桥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这一路的行程安排是这样。
她自己后来到橘园的时候,都忘了自己曾经还想要看看莫奈的睡莲到底画得像不像Giverny的睡莲,但商时舟还记得。
说不清他们到底是已经都向前走了好几步。
还是有谁还活在过去。
舒桥抬手去将大落地窗关上,滑轮时常有人来保养,并不难拉动,窗外的雨开始转大,溅了几滴到舒桥的手上,远处有游客在雨声中变得更朦胧的各国语言传来,隐隐约约分辨不清。
商时舟下意识抬手来帮忙,舒桥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可以忘了。”她突然说,然后抬眸看他,弯了弯唇角:“过去的那些没有兑现的事情,已经可以忘了。”
雨声从没有合闭的落地窗传进来,像是要将这一瞬的两人变得更遥远,但空气中更浓郁的水汽却好似将这份遥远重新粘稠在一起,变成睡莲池中那些比翼连枝摩肩擦踵的模样。
也有风刮进来,将纱帘撩开,将舒桥的长发和裙边拂动,再将商时舟听到舒桥这句话后、心底最后一面强撑坚固的墙彻底吹塌。
也或许,那堵墙早已不再坚固,只剩强撑,只用舒桥不愿意再陪他演下去时的一句话就会倒塌。
正如此时。
商时舟垂了垂眼。
他姿容未乱,西装一丝不苟,舒桥却觉得,自己没见过他这般颓然的样子。
商时舟的额发挡住了一点他的视线,他望过来的目光带着自嘲和苦笑。
但男人依然是光鲜的,他似乎在尽力让自己慢条斯理地镇定下来,只是他的声线却第一次带了几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