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立刻看向了手中的咒具,确保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疏漏后,然而那原本针对千年前的“五条惮”的招魂,竟然产生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令人不可置信的真相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浑身僵硬,手中的咒具也坠落到了地面,在地上翻滚着,发出声响。
羂索唇瓣翕动,口齿间甚至用力到嚼出了血水。
“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狭长的眼尾下垂,原本伪装出的温润假面全数崩裂。
甚至无法遏制的,想到了久远的曾经。
*
“神明是什么?”
强大到令人敬畏,可以脱离低级的凡俗,彻底摈弃所有人类缺点的完美生物。
信仰神明的人类,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祂们的身上,日夜祈祷供奉,只愿意等待一个神迹。
曾经的羂索,大概也是这可笑的芸芸众生之一。
然而神明并不能让人吃饱饭,远离纷争,也不能让人得愿以偿,没有烦恼。
在久远的年代。
逐渐成为诅咒师,混迹于人类与咒灵之间的他,冷眼旁观着他们因为误解、弱小等各种原因,制造出的混乱与不堪后,他好似幡然醒悟。
成为神明,难道才可以解决这一切?
不,只要人类在思考,他们在社交,他们是群居的,便会有源源不断的矛盾。
与其成为至高无上的神明,不如把人类进化成更为高等,高等到可以摈弃这些低俗的存在。
就这样,羂索不断地要求自己活下去,从而一点点完成他的理想。
而咒术界加茂家的一子,加茂宪伦,成为了他最新的身体,得以延续他的生命。
古老的宅邸内仆人跪地,恭敬地朝着眼前坐在那名为加茂宪伦的男人行着礼,“宪伦大人,夫人她……”
羂索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夫人怎么了?”
“她已经醒过来了。”
对于自己这个身份上的夫人,羂索并不感兴趣,他只是维持着原主的语气,威严开口,“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这件事情他并未放在心上,他只专注于研究着手头上最新的实验。
是关于人类女性与咒灵是否可以诞下子嗣的实验。
直到后来,羂索再次见到因为身体微恙而闭门养病的夫人,是在一个下着春雨的午后。
空气中潮湿的绵雨仅仅随风,便吹落进了长廊。
而四下并无仆人,身着单薄翠色和服的女子却是赤|裸双足,坐在长廊边。
她的长发并未梳理,而是自然垂摆于身后,直至腰际,如玉般的面庞好似朦胧,唯有嘴角的一颗精致小痣,格外惑人。
羂索却是只一眼,就停顿在原地。
他认识她。
数百年前,御三家封印了咒灵始祖,而始祖身边的神秘女子,几乎被传得神乎其神,他曾见到过她一次,却至此之后再未见过。
对方好似消失在了人间。
所以,眼前的会是……?
但无论如何,羂索着实引起了那细微的兴致,对方是谁都无所谓了。
原本实验中已经想好的女性人选被他临时除去。
他要选择眼前这位。
“夫人。”怀着如此目的,羂索抬步上前。
女子闻言,抬眸看向了他。
*
她轻笑着,唇边弯弯,然而言语旖旎却透着冰冷的嘲讽。
“就凭你也配?”
失败了。
羂索从未如此狼狈地跪坐在地上,额角汗津津,他含有深意的目光看向了眼前的女子。
确实是她,能与始祖有关的女性,也非等闲。
“别叫我夫人,”她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涂有豆蔻的指甲无端透露着妩媚,“这个身体才是,而我不是呢。”
她慢悠悠踱步而来,羂索身子紧绷,直到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嗓音徐徐。
“你也不是加茂宪伦。”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捂嘴直笑,“我们都是夺走他人身体的怪物么?”
羂索有一瞬间感觉到对方想要杀掉他,这种直击性命的威胁他已经许久没有遇到了。
他连忙戴上伪装,低着头,故作卑微的道歉,并给出了理由,希望对方停手。
“加茂宪伦近年于御三家中格外出众,他的死并非细故,会牵连到您。”
“……哼。”
她不耐地捻了捻手指,却是故意刁难,“那又如何?人类的把戏而已,牵连?可笑。”
羂索下颚紧绷,呼吸停顿。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准备以卵击石时,她却是杀意停滞于他身子的一寸前。
“你会些什么?那些研究里……”她的视线看向了暗处,那里有着被羂索囚|禁的扭曲咒灵,“你会复活术么?”
——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