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毒功大成后,他灭了万毒门满门。但在此之前他也询问过,究竟是谁将他从极东之地的翻云岛带到了这里。可当时负责在外采买药人的弟子早已死去,他根本无从知晓。而等他重新踏上翻云岛的土地时,那时的登云门高层已经被薛秭颜屠戮一空,这件事的真相便就此掩埋在了时间的夹缝里,成为了永久的悬案。
实际上,从薛秭颜出现在他们面前,带着他们从翻云岛进入溯世镜,知晓了自己的过去与林婉儿的前世纠缠在一起时,他又有了那种异样的感觉——
这肯定不是什么巧合,不是什么命定的缘分之类令人愉悦的东西,而是某种更糟糕的,无法躲避的什么。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地里操纵着一切。
就像当年在万毒门经历的一切一样。
这只手贯穿古今,在长达五千年的时间里编织着他们的命运,却永远完美地隐藏在幕后,不为人所知,不被他察觉。要知道,他已经不再是当初任人宰割的凡人,而是凌驾于整个修真界之上的至强者。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找不出这个人的半个影子。
因为找不到,所以只能将之当作自己的错觉。
但今天,面对眼前侃侃而谈的道衍,他脑海中曾经一片乱麻的思绪在这一刻汇成了一条线,指向了几乎唯一的那个答案。
“——是你。”
道衍,大名鼎鼎的天机阁阁主,永远出现在修真界陷入危险的前夕,指引所有人前进的方向。
是他,在叶宵第一次觉醒时将人型仙芝的秘密公之于众,让这个原本只有月神和他知晓的惩罚变成整个修真界趋之若鹜的天材地宝。
是他,在登云门还未对他下手之前便出手,将他扔到了离翻云岛万里之远的万毒门。
是他,在他万毒功大成后,将装有白曦那一缕魂魄的灵器问心交托给他,告诉他只有戴上这镯子的人,才能毫无保留地触碰并接纳他的一切。
是他,在林婉儿出生前的那一年发出预言,迫使孟青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而自我了断,将金丹置入林婉儿体内。
“不错,是我。”道衍笑呵呵地应了下来。
登时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这些举动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目的,有些闻夕可以看出来,但大部分他却无从分晓。
道衍筹算千年,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惜不断夺舍存活至今,他所求之物一定远超想象。这样一个隐藏在背地里的人一旦走上舞台,那只能说明他所有的布局在此刻已经全部完成,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闻夕不怕他对自己做什么,他怕的是林婉儿。
道衍对白曦的怨念溢于言表,他怕这样万年的执念终将摧毁一切。
“……你到底想做什么?”
“是我先问你的,闻先生。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你也该回答我了,不是吗?”他轻拂自己的袖摆,重新抬起头时,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
“那么魔神,你是否愿意为了此界,甘愿自我封印,自我放逐?”
闻夕沉默良久,道:
“若是在遇到这个人之前,我可能会给出肯定的回答吧。”
一直旁听的薛秭颜万万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有她的事。面对两双压迫至极的冰冷眸子,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无语地问:
“你该不会是还在怀疑我吧?担心自己离开之后我会继续对婉儿下手?刚好,传出人型仙芝这件事的人就在这儿。道衍你说,我明明没有对元夕哥哥动手,为什么最后还是我继承了她的灵魂之力?”
“啊,这个嘛……月神大人的赐福本就是由白曦大人自己选的,她在死的那一刻最牵挂的人就将获得她的灵魂之力。”
“什么?”薛秭颜怒了,“你之前在翻云岛上明明说的是要亲手被所爱之人所杀!”
道衍沉吟片刻,疑惑地说:“我记得我当初说的是——
“想要享用人型仙芝,自然得杀了这女子。只是在此之前,要让这女子寄情于己身,在死前心甘情愿将天材地宝奉上才行。
“这里面哪一句,说要亲手杀了?”
薛秭颜:……
闻夕:……
好像,好像确实没有。
但是——
“道衍,”闻夕明白了,“你是故意的。”
“是。”他依旧笑呵呵的,“这是月神大人对白曦大人的惩罚。既然是惩罚,怎么能让人钻那一点点空子呢?像薛姑娘这样身不染血便得以拥有一切,还能叫惩罚吗?”
“你——!!!”
“别气别气,大气伤身啊薛姑娘。”道衍拱完火后重新看向闻夕,“既然最后的顾虑已去,那么魔神,你的答案是否有所改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