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没事吧?”无羁一阵风儿似的,绕过那道屏风,扑到床榻前。
霍循正捂着嘴巴低咳,见无羁冲进来,眉心先是一蹙,他不想让无羁看到他咳出的血。
“陛下?”看着面色极为苍白的霍循,无羁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在他的印象里,霍循从来没有这样虚弱过,现在的他,半躺在榻上,浑身都弥漫着一股极其浓重的药味,仿佛终日在药罐里泡大的一样。
霍循摇摇头,缓了一口气,含糊吐了两个字:“无碍。”
无羁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松了一口气,他又上前一步,正准备抬手去顺一顺他的后背,掌心堪堪触到他衣服,忽然又听到他说:“无羁,能不能帮我拿一方帕子过来,就在靠窗的木架上。”
“好。”无羁连忙应下,转身跑去窗边。
他才转过身,霍循连忙把手从嘴巴上挪开,低头看了一眼。
他掌心洁净,没有半点鲜血,口中也没有血腥气,霍循稍稍松了口气,扯了扯身上的锦被,温柔看着不远处那道步伐匆忙的身影。
无羁的动作很利落,他抽了帕子后,目光落在了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上。
乍暖还寒时候,外面的风还是有点凉寒的。无羁想起方才他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声,想也没想,啪的一下,把窗户关上了。
“陛下,给,软帕。”无羁回到榻前,把帕子双手奉到他面前。
霍循接过来,敷衍擦了擦嘴巴后,将帕子攥在手心,又重新把视线落在他身上,似是在打量这件银甲穿在他身上的适配度。
第23章 暗香浮动(十五)
无羁生的很好看, 集霍嫱和詹兆清的优点于一身,身体颀长,容貌俊昳。
他的五官, 除了一双眼睛和霍嫱长的一模一样之外, 其余都像极了詹兆清年轻的时候,尤其是他优越的鼻梁骨,简直是詹兆清的翻版。
而他和霍嫱,是少有的双生胎。虽然性别不同, 但面容很是相似。
其实, 无羁那双眼睛,不仅仅和霍嫱一样,还和他年少时一样。
只不过, 宫变那年,他从悬崖落下时,不知道被什么尖锐东西划破了脸。
从眉尾到鼻梁骨, 斜长的一道疤痕。就连救下他的那位游医都说, 伤口再深一点的话,他那只眼睛都有可能失明。
只是那个时候,他正经历着比眼睛失明更为骇人的事情,正受着比险些失明更重的伤,身上的刮伤刺伤更是不计其数。相比较而言, 脸上这道浅显的疤痕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他登基后没多久,太医院也曾献上过几罐祛疤淡痕的药膏,他嫌麻烦, 只偶尔想起了才涂一下。
如今, 那道疤痕依旧有些明显。
时过境迁,他年复一年劳累, 眼尾早早长了好道鱼尾纹。
再加上他少年时期便深知藏拙的重要性,为了避嫌,他鲜少出现在公众场合。旁人只记得他如今的相貌,哪里还记得他少年时期的模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纵然无羁这浑小子生了一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纵然他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太极殿内,也很少有人将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
如今的朝堂暗流涌动,生的不像霍家人,倒也算几分福气。
霍循心中暗暗庆幸,庆幸他的长相随了詹兆清,而不是霍嫱。
他静静看着无羁,目光逐渐悠远。
无羁和他一样,才出生就没了母亲。
他小时候,是在旁人的嫌弃厌恶的眼神下长大的。他不想让无羁也经历这些。
所以,关于无羁的身世,霍循准备瞒一辈子。
恍惚中,霍循仿若在他身上看到了霍嫱和詹兆清。他们夫妻二人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恩爱依偎在一起,冲他浅笑。
当即,霍循想起那年初春,他们夫妻二人初识的画面。
当年,詹兆清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但他也只是在坊间听过几句的美名,以及偶尔他从秦执年那里借书时,扉页上写着詹兆清的名字。
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只偶尔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就连秦执年也得从他手里借书。
一日,他携女扮男装的霍嫱一起去太学借书。
恰逢休沐,当时的翰林学士的夫人,也便是秦执年的夫人,遍邀京中贵眷,于太学山下的金光湖旁设宴打马球。
他们兄妹二人刚好路过,而霍嫱平日里又鲜少出宫,没见过这般市井热闹。
她再三央求他陪她一道去看,霍循拗不过,只好陪他前去。
最后,这场马球赛的冠军,便是詹兆清。
那时,他只是觉得詹兆清当真如坊间传言那般,不仅学识渊博,容貌俊秀,就连马球都打的这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