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除了杨清,谁也没有察觉到刚才温予那句话有什么不对劲。更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停下来。
至多,保洁阿姨转过头朝温予说了一句:“哎呦,小姑娘,喝冰水可对身体不好。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等年纪上来了,可有得受呢。
温予并没有给她回应。
更确切来说,温予的注意力全在霍懈北身上,保洁阿姨说的那段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她的话和人群传出的喧嚣并无二致,入耳之前,自动变成了没有实质性内容的嗡嗡白噪音。
这一刻,温予只看得见他。
温予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她一早就否决掉的可能性。
自从他那个好字说出口之后,他的局促,他的不安,她都觉得熟悉起来。
霍懈北站立在原地,袖口之下的手,紧了又紧。他不知道温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一切,或许是在下楼时他下意识喊出的她的名字,或许更早。
霍懈北很了解她,她越是平静,也就越生气。他巴不得她现在冲他喊,冲他叫,冲他闹。
可没有。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霍懈北定了定心神,转过身来,看向她的眸子里藏满了愧意,连眼睫都下意识颤动着。
看着他的眼睛,一切都有了笃定的答案。
温予悬在脑海里的那根弦儿,在触及到他眼神的一瞬间,松懈下来。
还好,他是‘他’。
这一刻,温予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她很庆幸。
同时,又有点生气。
她气他的隐瞒,气他的不相认,气他所做的一切决定。她不由得想起才从西州回来的那个晚上,一整夜,她几乎是以泪洗面。
想起这些,她更加生气。
须臾,气性大过庆幸。温和被收敛,她整个人都冷了起来。
霍懈北一步一步走近她,看着她逐渐低沉的神色,他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
“你究竟是谁,霍懈北还是霍无羁?”她仰着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他,连嗓音都透着几分疏离。
她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更别提用这种语气喊他的名字了。
霍懈北彻底慌了,他步子迈的更大了些。
以往,看着他这张脸,温予总能心平气和。可现在,他越是靠近,她就越是生气。
没有任何思考,她顾不得周遭人的视线,几乎脱口而出:“请你不要靠近我。”
在距离她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听到她这么说,他骤然顿住了脚步。请字都说出口了,可想而知她是有多么生气。
尽管她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如果不是听他亲口说出来,想来她的气是不会消的。
她如今正在气头上,霍懈北不敢去驳她的话,只好停下来,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无羁,我是霍无羁。”
说这句话时,霍懈北的目光一直在温予的脸上。当他脱口而出霍无羁这三个字时,她冰冷的神色恍若有一瞬的松动。
仅仅一瞬,但也足够了。
既然她放了话出来,以她的气性,绝对不会给他机会去靠近。所以,趁着她发怔的空隙,霍懈北三步并做两步,以他目前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来到了她面前。
第162章 烧灯续昼(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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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懈北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脚尖距离她的,不过一臂的距离。
她依旧看着他,随着他一步一步靠近, 她仰头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霍懈北垂眸, 把视线从她脸上挪开一瞬,将她脖颈勾勒出的轻微曲线尽收眼底。
天朗气清,日光的照耀下,白皙的肌肤更加惹眼。再加上项间那条亮色的丝巾, 霍懈北不免多看了两眼。
她身上的这件礼服, 是他凭借记忆中的尺寸备下的。时间久远,还是产生了失误。远远看着,衣服还算合身。可离得近了, 却能发现端倪。
腰身刚好合适,肩膀那处的尺寸却有点大了。领口松松垮垮的,不太服帖。她站着的时候, 还不太能看出来。可现在她坐在长椅上, 尤为明显。
忽然,一阵轻风拂过,吹得他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发丝更加凌乱。其中,额上的一缕发丝打到了他的睫毛上。
他眨了眨眼,正准备把视线挪开。忽然, 丝巾的一角被风吹起,V字领彻底显露出来。
隐隐绰绰的,他看到了一抹不同于肌肤本色的颜色。意识到那是什么后, 视线彻底凝滞。耳廓逐渐变得绯红的同时, 平稳的呼吸也开始有些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