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懈北垂首,看了一眼手里的冰袋,没有片刻犹豫,蹲在了她身前。
“抱歉,让你久等了。”
她坐着,而他则蹲下来。两人的视线又一次持平,温予不得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但并不是他的脸上,而是他手里的冰袋上。
霍懈北看了她一会儿,顺着她的视线垂首,随即又抬头,说:“刚才路过休息室,顺手拿的。你的伤,冰敷一下会好一些。”
霍懈北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方折叠整齐的手帕。冰袋太冰了,不好直接接触皮肤。他用手帕把冰袋包好,又把她那条伤腿抬到他的腿上,轻轻把冰袋凑了过去。
温予没说话,脑海里却自动调出了大厦的布局图,却发现休息室并非像极他刚才说的那样顺路。
冰袋即将要接触到她肌肤的时候,霍懈北的动作停顿一瞬,贴心嘱咐道:“忍一下,可能会有点疼。”
温予应了一声好。
纵隔着手帕,冰袋的极低温度触到她皮肤的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倒不是疼,而是冰。
“别动。”
下一秒钟,他的指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攥上了她的小腿。
也许是因为他才从大厦里跑出来的缘故,他的掌心异常温热,却很干燥,没有黏腻的手汗。紧接着,他又把冰袋贴到了她的伤患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因素,自从他的手紧紧攥上她的小腿之后,她莫名感觉覆在脚踝处的冰袋都没有那么凉了。
反倒是他掌心的温度,随着血管逐渐蔓延开来。这一刻,她整个人都是燥热的。
他垂着眼帘,注意力都在她的脚踝上。温予垂眸,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场面有点似曾相识。
温予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早在西州的时候,霍懈北也经常这样对她。
霍懈北和霍无羁的脸逐渐重合,随即想起刚才在楼道里他情急之下喊出的‘阿予’两个字,让她心神恍惚了一瞬。
早在他在余震时想也没想便将护在怀里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猜测。只不过那个时候,逃命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刚才,趁着他又冲进大厦,她又重新捋了一遍和霍懈北有关的所有细节,心里的那个猜想更深了几分。
好半晌过去,温予都觉得她那条被他紧紧禁锢在膝上的腿有点泛酸发麻,就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她的血肉一样,坐立难安。
她单单是坐着,就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可他却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只手攥着她的小腿,一只手握着冰袋,像尊雕塑一样蹲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他都没有知觉的吗?温予忍不住在心里暗想。
不知是霍懈北感受到了她炽热的打量目光,还是因为他察觉到了她坐立难安,他忽然松开了她的腿,冰袋也从她脚踝上挪开了。
“差不多可以了。”他一边说,一边把冰袋随手放在地上,随即又把她那条腿从他膝上放下。
全程,温予的注意力都在他曾拿着冰袋的那只手上。
看着他已经没了血色的手指,温予知道,他并非是没有知觉,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最重要的,温予发现,他好像并不想让她看到他那只手。才将她的腿放下,他就把手背到了身后她看不到的地方,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谢谢。”温予趁他把目光转到她脸上之前,及时收回了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霍懈北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在一阵嘈杂声中听到了骆斐的声音。
“先生,先生。”
两人几乎是同时辨出了骆斐的声音,不约而同朝着声音发出方向望去。骆斐正登高望远,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草坪上的一处假山上。
骆斐看起来好像是有要紧的事情,神色无比焦急。温予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又落回到霍懈北的身上。
她以为霍懈北会直接朝骆斐走过去,却没想到他会忽然转过身来,在她放肆盯着他的背影出神的时候。
温予甚至来不及收回目光,他就转过了身。触到他眼神的一瞬,她就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一样,连心跳都莫名加速几分。
慌乱之余,她顾不得霍懈北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骆斐,说:“好像是找你的。”
与此同时,他也开口道:“抱歉,我得再离开一下。”
嘈杂的人群里,两人的声线重合,但勉强可以听清对方的话。
闻言,温予冲他笑了笑,说:“没关系,你先去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