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看了很久,直到脖颈有些发酸,才收回视线,转过身,打开洗衣机, 把夹在腋下的冬衣填进去后,降下晾衣架,把那件黑色睡袍拿了下来。
她记得这件衣服。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霍无羁时穿在身上的衣服。
当时, 大刀落下的那一刻, 他的鲜血还溅了她一身。
温予把衣服抱在怀里,三两下揉成了一团, 递于鼻间,轻嗅了嗅,却没有闻到一丁点的血腥味。
不知那罐熏香蜡烛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件衣服上沾染的味道有点熟悉。
除了干爽的阳光气息和那阵熟悉的暗香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她很熟悉的味道。
有点像霍无羁身上的气息。
可她却分辨不出,这味道究竟是从她身上那件被汗浸湿的小衣上发出的,还是她手里这件睡袍。
她已经记不清一开始对这件沾过血的睡袍的态度了。但总归是排斥的。
可现在,她视若珍宝。
她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这件睡袍中,深吸一口气后,她才又把脑袋缓缓抬起,拉上被风吹开的窗帘一角,脱下了身上那件汗津津的小衣,披着睡袍,走向浴室。
不多时,浴室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
温暖的水流打在她的身上,一低头就能看到霍无羁在她身上的留下的痕迹。
浴室水汽弥漫,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并没有洗太长时间。简单冲了冲,就出来了。
对镜涂抹身体乳的时候,温予才发现,她身上的痕迹有多明显。无论是腰侧的手掌印痕,还是锁骨周围的齿痕印记,都异常惹眼。
她清楚记得,那晚之后,她身上的痕迹还没有这么明显。
这怎么好几日过去,这些痕迹不但没有消减,反而颜色越发浓郁了。
大片大片的青紫,看起来就像被人打了一样。
她侧了侧身,发现后腰上也被他留下了些许痕迹。他连她后腰的腰窝都没有放过。
看着白皙肌肤上遍布的厚重色彩,温予忽然心生羞赧,她刚准备说些什么,视线落在一旁的墙砖上时,又忽然怔了怔神。
她差点忘记了,她现在已经从西州回来了。
现在,她身边已经没有霍无羁了。无论她有什么话想要和他说,他都再也听不到了。
温予回过神时,又一次泪流满面。
当她发觉自己在哭,连忙擦掉了眼泪。她心系小北,疯狂克制住想他的念头,换上睡袍,走了出去。
温予一边走,一边用带着哭腔的颤音自语:“不能再想他了。转移注意力,对,找点别的事情做。”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在小北出生之前,一定不能再陷入这种低落的情绪中。
情绪管理,她向来都是一把好手。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心理暗示之后,温予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她吹干头发,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客厅收拾干净了,茶几和沙发还是有些凌乱。
她正准备收拾,茶几上那张模糊不已的照片又一次吸引了她的视线。
照片上的那张脸,她是那样的熟悉。如果霍无羁剃了发,就和照片上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尽管照片是模糊不清的,但她依旧能够在心里描摹出他的五官。
看着那照片,温予的脑海里忽然生出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
霍无羁姓霍,照片上的这个人也姓霍。
他们两个人都姓霍,还长得这么像,那这位霍三公子有没有可能是霍无羁的后代?
既然用他的骨血塑成的小像和秦未的笔迹能够同时历经漫长岁月,辗转到她的手中。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血脉也一代一代流传下来了?
如今盘踞在青城的霍家,有没有可能是霍无羁的后代?
这两个人的脸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血脉关系,温予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温予的心就隐隐作痛。
她和霍无羁才刚刚成婚,这世上怕是没有一个女生愿意自己心爱的男人再和别的女人有孩子。
更多的,是对霍无羁的心疼。
她和他始终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如果她之前的猜测全都是准确的,那她宁愿希望如今的霍家是霍无羁的后裔。另娶佳人,也好过他一个人一天天一年年苦等下去。
温予趁着自己还有一丝理智,把照片倒扣在茶几上。
眼不见,心却还是烦躁。干脆,她拉开了茶几的抽屉,把照片扔了进去。
彻底看不见后,温予那颗躁动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她正准备去收拾茶几上的其他东西,目光却再一次被花瓶里的花所吸引。茶几的花瓶里,那束淡紫色的桔梗花还很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