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的目光很直白,又很平和。看着她的眼神,杨清儿忽然心生愧意。
这股愧意像一层又一层的蚕茧一样,缠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很快,杨清儿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目光,率先挪开了视线,晦涩开口,道:“我...我是来道歉的,昨晚我不该推你,对不起。”
话落,她站起身,朝温予深深鞠了一躬。
期间,她弯腰的时候,后背的伤口再一次撑开,血液浸透了衣衫。但她依旧选择向她鞠躬道歉。
痛,才能让她记住这次教训。
温予没有忘记霍无羁刚才说的话,她惦记杨清儿背上的伤口,见她弯腰,温予连忙起身,正准备去搀扶她时候,目光落在了她的脊背上。
殷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染红了她的衣服。
温予的手顿了一顿,托住了杨清儿的胳膊。
看着她背上的那片殷红,温予胸口闷闷的,胃里也在翻江倒海,她好像对鲜血产生了某种抵抗的情绪。
可明明她早上拿着安心裤去厕所的时候,这种感觉还没有那么强烈的。
她瞥开脑袋,试图不去看杨清儿的后背。
可这一瞬,温予的鼻息间,也像是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空气中弥漫着的,当真是这个味道。
她有点头昏脑涨,分辨不清楚。
“我...我没有怪过你,我原谅你了。”温予说完,用力托起她的胳膊。
杨清儿的额头上,已经因为疼痛沁上了一层汗珠,唇.瓣也没了血色,看起来整个人都很虚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你...不怪我?”杨清儿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原谅自己,眸中带着几分诧异和不确定。
温予摇摇头:“一开始是有点怪的。但看你现在这样,显然已经受到惩罚了。”
杨清儿咬了咬唇,没有言语。
温予垂眸,看了一眼被霍无羁塞入掌中的药瓶,犹豫一瞬,她选择实话实说。
“这是霍无羁托我给你的,你的伤太严重了,去里面处理一下吧。”话落,她把药瓶放在了杨清儿面前的桌面上。
她没有好心到要主动给她上药的地步,更何况,她现在有点见不得血。
杨清儿怔了片刻,眼睛紧紧盯着小瓷瓶。
片刻后,杨清儿自嘲笑着摇摇头,说:“他...才不会给我送药。他躲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给我送药。他的目光,就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过。”
“为什么不会?”
温予想起什么,浅笑道:“你不就是因为看到了他本真的性情而非浅显的外表,才决定喜欢他的吗?”
杨清儿攥了攥拳头,安静垂下了眼眸。
她说的没错。
她早就喜欢他。
在他还不是秦太傅徒弟时,就喜欢他。
那年,她去郊外踏春,路遇劫匪,幸好霍无羁路过,救下了她。
只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他是谁。救下她后,他就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后来,她在一次宴会上,看到了已经成为秦太傅亲传弟子的无羁。她走上前,和他说话。但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她,对待她和对待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比对常人更冷淡一些。
再后来,他被圣上赐了天子姓。
她一步一步看着他从泥泞中走过来,但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讲过她和霍无羁的初遇。
所以,在外人眼中,她近乎痴狂的迷恋霍无羁。但没有人知道,他曾救她于水火。
杨清儿还在怔神,温予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崭新的,她还没有穿过的衣服,递到了一旁的珍珠手上,
“去帮你家小姐处理一下伤口吧,不然会发炎的,引起高热就麻烦了。”
珍珠本来还在犹豫,听到她这么说,连忙凑到杨清儿身侧,拿起小瓷瓶,扶着杨清儿往里间走去。
才走了两步,杨清儿顿下身来,朝温予说了声:“谢谢你。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比不过你了。”
“嗯?”温予正捧着热茶暖手,听到她这么说,下意识应了声:“为什么?”
杨清儿没有说话,跟着珍珠去了里面。
如果她是她,那么她不会同意霍无羁给任何一个旁的女子药品。
如果她是她,她更不会主动拿新衣服给喜欢霍无羁的姑娘穿。
可是,她不仅这样做了,还一脸平和,丝毫没有生气。
明明,她们不应该这样平和相处的。
哪里有人会和喜欢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和平相处呢?
温予把热水和干净毛巾送进去后,便没有去打扰那对主仆,一直坐在圆桌前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