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背着人命官司的,碰过毒的,都是没办法暴露在天光下的。”宋洵漠嗓音沉沉,漠然的道出那些二十多年前的旧账,“老爷子越是想要正大光明,那些人就越是仿佛看到催命符,惶惶不可终日。”
宋承策口干舌燥的问:“他们想逼爷爷做如松会的保护伞?”
莲花可以出淤泥而不染,也可以做无底泥沼的伪装,摇曳生姿引人入胜,要是一脚迈进去,就是没顶之灾。
宋洵漠摇头叹息道:“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用一个孩子的性命要挟,短时间内老爷子的确会低头,但是这个孩子该怎么办?放了,以老爷子的性格,扭头就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可要是杀了,那就更是彻底激怒了狼王,若是鱼死网破,反倒得不偿失。”
“那就只能留着……”
“是啊,只能留着。让那孩子……洵予,做如松会扣在手里的人质。”
这法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缺了大德的人想出来的。
宋洵予时年不到十岁,是宋老爷子捧在掌心的宝贝,如松会彼时已经被打压的不成样子,勉强算是有个老大,宋老爷子甚至不曾见过,却不得不“和颜悦色”的耐下性子和此人谈判。
对方要求如松会和宋氏集团分割,宋老爷子既然要做干干净净的生意人,那就彻底放手,两边好聚好散。
宋老爷子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如松会没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就算他放弃权力,这帮阴沟里的耗子也蹦跶不了几年。
但接下来,如松会提出了出乎他意料的条件——宋洵予必须留在如松会,直到十八岁成年后,接手做如松会的老大。
如果宋老爷子不答应,那就报警吧,看看如松会那些集散多年的案底淤泥,够不够毁了一个刚刚开出花来的宋氏集团。
宋承策瞳孔微缩,忽然就明白了宋洵予的那句话,也明白了宋老爷子这些年来对宋洵予的百般偏爱。
第80章 冤家路窄
宋承策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是在为谁辩解:“爷爷不会坐以待毙的。”
“他当然也想了法子。”宋洵漠道,“但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如松会那时虽然已经大不如前,偷摸带一个孩子离开江都还是做得到的。老爷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翻遍了地皮也找不到洵予,只得答应对方的条件。”
他顿了顿,多少有点心虚的说:“至少这样,能保住洵予的命。”
宋承策无言以对。
他当然听得出来父亲言语中那点心虚,也心知肚明这心虚是为了什么——其实宋老爷子那时候,并不是真的无法可想。
只要牺牲宋氏,牺牲苦心孤诣汲汲营营多年的产业,把一切前因后果告诉警察,豁出去了和如松会鱼死网破,未必不能换回宋洵予。
如松会扣着宋洵予,把那孩子当成保命的金牌,轻易不会动手伤人,若是宋老爷子肯不顾一切……一切都还有机会。
但是他没有。
他最后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孩子,来换取更多人、更大的利益。
——到底是谁负重前行,让你们享受着繁花似锦的荣华富贵。
本以为是无病呻吟,原来却是积怨已久。
平心而论,宋承策根本无法想象,宋洵予在那个年纪被如松会的人带走,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宋洵漠叹了口气,沉声道:“其实也是没办法……你爷爷编出来的一本家谱,压不住旁支里一抓一大把的牛鬼蛇神。那些人也都是刀口上舔血混过来的,谁肯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真金白银吐出去?更何况,一旦如松会里那些烂账被捅出去,大家怕是都要一起进去……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孩子牺牲那么多。”
他说到这里不有一顿,大概自己也觉得没滋没味,便转而道:“成年之前的那些年里,洵予也回过家几次,你应该还记得。但是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和小时候不一样了,话不多,整日笑眯眯的,却没人看得清他心底想的是什么。”
宋承策从小就知道,他有一个神出鬼没的二叔。
宋洵予很少在老宅露面,就算偶尔回来,也是行色匆匆,有几次在走廊里遇到,对方会笑着掏出几块糖来塞给他,再动作轻柔的揉揉他的脑袋——家里人都说,二叔是在外地念书,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二叔偏偏要去外地读书。但不管问谁都没个答案,最后只得归咎于他脾气古怪,特立独行。
“他一直被如松会控制……”宋承策喃喃低语,“那后来呢?”
“没人知道。”宋洵漠摇摇头,神色凝重下来,“就算后来成年以后他回到宋家,也绝口不提如松会。老爷子几次询问,都被他糊弄过去,只说是旧事不必再提……这事毕竟是父子情分的一处裂痕,他不肯说,老爷子也不敢问,只能当做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