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对方似是在惧怕,他心中竟也生出了几分压过对方的快意。
“你啊,到底还是太过年轻,”大司卜扶着膝站了起来,他缓步走到商忧面前,轻笑着丢下一句,“一个巩茂通翻不出什么水花来。”便向外走了出去。
“至于那个江玉珣,则更是只会逞口舌之快,”走至殿门口,大司卜突然停下脚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咬着牙说,“……有再一再二,绝无再三再四。”
商忧缓缓闭上了眼,把手中已碾碎的茉莉抛了出去,同时意味不明道:“那此事,便交予您来处理了。”
“自然。”大司卜不屑地冷笑一声,终于走出大殿。
-
“你——”尖厉的声音从众人耳边穿过。
巩茂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丞相既然能为自己贮备人牲,那将钱送给聆天台,也是意料当中的事。
巩茂通的反应更是直白告诉众人:江玉珣说得没有错!
可知道这些又如何?
只要巩茂通不松口,找不到河款现在何处,知道再多都是徒劳无益。
“启禀陛下,”江玉珣忽然离席朝天子行礼,“臣愿率人前往搜寻,直至将河款找出。”
聆天台众人不由蹙眉。
江玉珣疯了吗!他竟真的要去大海捞针?
应长川垂眸向少年看去:“爱卿可知丞相名下有多少座田宅?那些田宅占地又有多么广袤?”
“臣知晓。”
江玉珣的语气格外坚定。
如果没有窖藏出土,找到河款的确是难如登天。
……可是后世的考古报告中,却已写下了它的大致方位。
此时不寻,还等何时?
江大人怎么这么固执!
听了江玉珣的话,玄印监众人不由着急了起来。
——假如他带着大批人马前往丞相府邸搜寻,最终一无所获,那必是一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事。
这可开不得玩笑!
烛火映亮了少年的眼瞳。
江玉珣深深地朝应长川看去。
此刻他的眼中只剩天子一人身影。
“哪怕是大海捞针,也有一丝希望。干等下去,只能等到怡河再度泛滥之日,”少年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况且臣也绝非茫无头绪。”
玄印监众人齐刷刷地将视线落在了应长川身上。
江大人疯也就算了,陛下定不会任由他这样疯!
少年也在这一刻再度开口:“找到河款,不但能够筑堤,还可重创聆天台。”
襄台殿内灯火晃耀。
此刻除了期待与专注外,应长川还从江玉珣的身上,看到了无法忽视的野心。
他问:“陛下,您真的一点也不心动吗?”
江玉珣的声音在襄台殿上一遍遍回复。
应长川手中杯盏随之一晃。
突然漾出几分,落在了他指间之上。
下一秒,天子的声音忽于襄台殿上回荡起来——
“传孤旨意,玄印监三部与禁军北军一道,随侍中前往昭都搜寻河款,即刻出发。”
第21章
……不是,我没听错吧?
陛下竟然站在了江大人这一边?
玄印监向来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质疑过应长川的任何决定。
但是这一刻,就连他们心中都不免打了起鼓。
襄台殿骤然间静了下来。
直到几息后,江玉珣举手加额,行礼道:“臣遵旨——”
少年清润的声音,在襄台殿上一遍遍回荡起来,终是打破了耳边的寂静。
跟随应长川时间最久的玄印监统领齐平沙,随即转身单膝跪在殿上:“臣遵旨!”
此刻,他的心脏忽然重重地跳了两下。
能成大事者,必然不是循规蹈矩之人。
玄印监众人习惯了天子运筹帷幄。
可是却在无意之中忘记,半生戎马、以少胜多打下江山的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赌徒。
……表面看去陛下与江大人性格堪称迥异。
可是实际上,他们分明就是一路人。
紧随齐平沙之后,其余玄印监也立刻跪地接旨。
“万岁”之声随之回荡在襄台殿上。
既已领命,“筑堤,重创聆天台”这几个字又于顷刻间出现在了众人的脑海之中。
回味江玉珣方才的话,纵是个性最为保守之人,都不免被挑起了几分热血。
赌一把又何妨!
不多时,便有百匹快马整装完毕,似一道道闪电奔出了仙游宫。
猎猎疾风吹起了少年的长发与衣袂,江玉珣腰佩长剑、骑马走在最前方。
见此情形,守在行宫外的百姓不由一惊——
“你们快看!这是江大人和玄印监?”
“他们出宫做什么?”
“莫不是因为河堤之事……”
按理来说,金银暂未被挖出,理应低调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