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沉沉地阖上眼睛,想用一旁不知道何时从袖中落出的丝绢遮住眼睛来装鸵鸟。
可如今他的指尖与腕上只剩一片酸麻,别说是去取丝绢了,就连抬都抬不起来。
感受到膝上人的小动作后,应长川垂眸看向江玉珣,并一边随手撩动他耳边的长发一边问:“怎么了?”
“……我想拿丝绢。”江玉珣的声音里不知何时满是倦意,乍一听竟似醉了一般含混。
天子替他拾起了丝帕,但并没有将东西交到江玉珣手中。
而是忽然蹙眉,抬起江玉珣的手并小心用丝帕擦拭了起来。
应长川在做什么?
倦得没办法起身的江玉珣,只得用余光去瞄。
纤长的手指泛着些许的粉,此刻正在应长川的手中微微颤抖着。
那抹浅红之间的一点浊痕,也显得尤其刺眼。
“稍等,方才似乎没有清理干净。”应长川不但动作认真,语气也是一等一的正经。
似乎方才在马车内……做那种事的不是他一般。
就在江玉珣研究应长川表情,企图从他面上找出破绽以证明眼前这人的脸皮并没有自己想象那么厚的时候,车厢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有人骑马停在不远处,并高声朝此处道:“启禀陛下!大军即将行至泽方郡境内!请问是否原地休整?”
在他开口的瞬间,江玉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唯恐外面的人通过一点声响,猜出自己和应长川方才做了什么。
江玉珣指尖的那点浊痕早被清理干净。
但应长川仍在仔细用丝绢擦拭着他手上莫须有的痕迹,并漫不经心地对车外的士兵吩咐道:“不必,继续向前走。”
“是,陛下——”
只等马蹄声彻底消失,江玉珣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还在自己指间作乱的丝帕,并压低了声音略微沉痛道:“我堕落了,我真的是堕落了。”
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与心虚紧张可不是将“同流合污”几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吗!
应长川手下动作随之一顿,他笑着看向江玉珣:“爱卿只有这番感慨?”
江玉珣不解地问:“那还该有什么?”
马车虽然渐渐驶离了沙地,但是颠簸还未彻底结束。
伴随着车厢的轻响,应长川忽然俯身再次朝江玉珣贴近过去:“孤的身体如何?小江大人检查好了吗。”
江玉珣:“……”
我就知道,不该对这个不正经的人有任何期待。
被他盯着的江玉珣下意识想要侧身躲避这道视线,然而正欲转身那一刻,意识到自己枕在哪里的江玉珣立刻停了下来。
“……是,是挺不错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耳边便“嗡”一声响了起来。
应长川的确武艺超群,出征几月也没有受伤。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是真的很好。
无论是哪个方面……
得到满意答复后,天子终于笑着放过了江玉珣。
他重新拿起不知何时落到马车一角,且被压得皱成一团的书,一页页翻了起来。
“再睡一会吧,”应长川轻声对江玉珣说,“等你醒来饿了再用午膳。”
原本只是有些倦的江玉珣,忽然因他这句话生出了几分困意。
江玉珣轻轻点了点头,轻轻枕在天子膝上睡闭上了眼睛。
马车还未到达泽方郡,车外仍是一片沙地。
但与上一次经这里回昭都时不同,如今窗外虽还有黄沙,但那似猛兽般怒吼的狂风,却早消失无踪。
慈水已近,四周多了些许鸟鸣与水声。
不远处还有一抹新绿,正随着夏风一道轻摇……
天地之间早换了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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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众人未在泽方郡多作停留。
几乎一刻不歇地沿着官道,奔向了位于南方的昭都。
等回到这里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
就连原本用来避暑的仙游宫,也隔三差五会听到一阵蝉鸣。
江玉珣回仙游宫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流云殿后殿的床榻上滚了一大圈,并将脸埋入了枕头之中。
“……终于回来了!”
从去年冬至在家中休息时,收到桃延郡大雪成灾的消息开始,周围的一切都像按了快进键一般来得迅速且猝不及防。
等到江玉珣缓过神来的时候,不但雪灾早已结束,盛夏的阳光烤得人浑身发烫。
甚至于就连穿越以来一直压在他心间的那块大石头——周、柔之战也已结束。
甚至于自己和应长川的关系……竟然彻底变了个样。
想起穿越第一天被对方送入诏狱那一幕。
江玉珣忽然觉得此前发生的一切,似一场梦般虚幻。
紧绷了大半年的神经放松下来之后,疲惫感也在此时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