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廖莎沉吟半晌:“……之所以出现如今的局面,是因为方彧和安达阁下还互相存在信任。哀莫大于心死,如果有可能,让其中任意一方死心就好了。”
安达岚川望向窗外:“信任……事到如今,还信任吗?”
“曾经要交托后事的信任,也不是轻易容易消耗干净的吧。”
安达岚川冷冷打断:“他什么猫猫狗狗都信任,就是不信任我。其他人也就算了……方彧,继承人?!她到底凭什么?”
阿廖莎不为所动,硬邦邦说下去:
“有时我甚至觉得,他真的怀疑过方彧吗?或者,只是因为方彧挡了他的路,他借你之手把她顺势排除。如果这样的话……”
那如果有朝一日,小安达也挡了他的路呢?
……她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
还没等她考虑好如何从中挑拨离间,一张大饼从天上砸了下来——
陆夺,叛逃了。
陆小姐是趁着探亲假,自己驾驶一艘私人星舰离开联邦境的。
或许是考虑到她这一举动的影响,陆还特地留了一封信,把联邦和自己父母冠以“宇宙蛀虫无耻之尤”的美名臭骂一顿后,又特地申明是她“遵循个人意志”所为,和任何人尤其是方提督无关。
那封信当即被销毁了。陆小姐怎么说是一回事——人毕竟还是从中微子基地跑的,基地还是归要塞管的,方彧还是要塞的最高长官。
就算没事时,她也要负责。何况现在出了事,那更是她全责。
显而易见,此事乃她背后怂恿、暗中支持,是她勾通远星的又一桩铁证!
新闻媒体只知道陆小姐是个科研工作者,已经是一片腥风血雨。
而黎明塔内却更清楚事情的性质——陆夺对基地宇宙之壁项目知之甚深,又是陆银河的女儿,她骤然跑路,损失惨重。
塔内舆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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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都被退回来了,纸笔也被没收了啊……”
方彧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但也能从身边微妙的变化感觉出动荡。
……最近,看守人员似乎也增加了。她手边不再出现任何哪怕带一个字母的东西,森严程度堪比高考考场。
方彧只能靠睡觉来打发辰光,渐渐地,这一招也不大好使。
不知是二十四小时不灭的灯光搞得人生物钟紊乱,还是她心里千头万绪纠缠不清,她开始失眠。
昼夜颠倒几天后,就很难再分辨白天和夜晚的变化。她只能靠看守轮班的顺序和她们打哈欠的频率,来大致估计时间的流逝。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她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叹息声。
那是一个老年男子的声线,屡屡在她朦胧睡去时造访,把她突然弄醒。
后来,这东西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即使她清醒的时节,也总能听见声声无比真实的叹息。
灵魂应该是发不出声音的。她想,不是高维宇宙就是幻听,精神分裂的前兆。
方彧没有把恐慌表露出来,心底却隐隐担心自己会发疯。
她只能自己试图治治自己——这样的情况下,不和人交流大概是不行的。
交流……需要两个人,然后说话就可以了。
方彧看向门外的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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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美尔小姐今年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年前考进情报局的勤务岗。
说实话,如果不是备考的时候花了许多功夫,又被父母催逼着抱紧这个铁饭碗,她真想第二天就辞职。
伊美尔小姐报考这个岗位前稀里糊涂,没有摸好底,进来了才知道——
情报局的长官法尔希德准将平生最讨厌三件事:女的,大学生,文科。
她不幸一人独占其三,真是倒霉透顶。
不受上峰喜爱就罢了,她的顶头上司和同事也都欺生,把要求最苛刻的夜班,统统派给了她。
如此算下来,她十天晚上倒有八天在值班,盯着那位曾经名动天下的方将军,连眼睛也不许眨一下。
一开始,她还能够把方将军当成动物园里的猴,看看她一天都干些什么。
但她很快就兴致缺缺了,因为方将军整天什么也不做——
哪个动物园的猴像她这么无趣!
过了几十天,伊美尔已经对这个大名鼎鼎的女人完全麻木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在看守一只水池里的王八——毫无意义、画蛇添足,全世界只有这只王八的主人担心她会跑掉。
要不是害怕法尔希德准将,她准能在值班时睡着。
睡着……
“……伊美尔小姐,伊美尔小姐。”
一个温和沙哑的嗓音轻轻叫着,把她从迷梦中惊醒。
伊美尔浑身一栗:“唔……安娜夫人!?对不起!”
“嘘,”方彧低声说,“安娜夫人刚才提前溜走了,对不起,你可以和我说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