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云拔出军刀,猛地向裴行野脖颈刺去——
裴行野本能般躲闪,却已不及,好在多年重复性训练已将这个动作刻入骨髓,他抬手拔枪,不假思索地扣动扳机。
砰!佐藤云倒在血泊中。
裴行野:“?!!”
计划很完美,只是她的身体有些冷,有些虚弱。
她努力开口,不想要一个不完美的收场,必须把这些话说出口……
“行野,你、你为什么要朝我开枪呢?”
她像个孩子般用天真的口吻问。
裴行野骇然倒退一步,很害怕她似的。
“行野哥哥,你不把爸爸带回给我,我成全你。那就请你把我……带给爸爸吧。”
她感到脱力,声音越来越低,意识也模糊不清起来:
“我和他一起,为你而死,我……很高兴,就像芃芃姐一样……”
她脑海里闪过零碎的画面,母亲,父亲,少年的跳脱的裴行野,总爱欺负她的坎特小姐,审视般注视着她、说“结局注定悲惨”的安达……
声影退去,她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温柔的海洋。
裴行野:“!”
……
他从层层叠叠的云端跌落下来。
坠落,坠落,不停地坠落,即将粉身碎骨——
“我说裴行野啊裴行野,你你你——唉!”
卢守蹊捶胸顿足:“现在不发疯了?老实了?他妈的,刚刚我问你在哪,你还给我跑出个大迂回,你当这医院是战场啊……”
裴行野心里一惊。
跑?什么跑?一点也不记得。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卢守蹊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用力回忆,记忆的尽头就是自己慌乱中给安达打了通讯,却没说出话来,只咳嗽得停不下来。然后……
裴行野按捺下满腔疑虑:“下次不跑了。”
“你还想有下次?”卢守蹊怒道,“下次谁爱追谁追,有本事让安达自己出去追。埃莉诺不在家,安达一个通讯打过来,我特么带着女儿满楼追你,现在软软上学还要迟到了……你遛狗呐?”
上学迟到的卢软软不像她爹那样崩溃,喜滋滋道:“裴叔叔哪里不舒服?”
裴行野深吸口气,摸摸软软的头顶:“我没事呀。”
“没事,你没事为什么要来医院呢?”
卢软软一边说,手却摸向裴行野搁在床头的枪。
裴行野笑眯眯说:“唔,我……我头发痒。”
卢守蹊原地爆炸:“头发痒?你以为你克苏鲁八爪鱼呀你头发痒——卢汝安,把枪给我放下,危险!”
软软气鼓鼓:“我就摸一摸!”
裴行野想了想,茶里茶气道:“你看你,对孩子那么凶干什么呀?有我看着呢——来,软软,叔叔教你怎么用。”
卢软软:“我会,我见过。就这样,砰砰砰。”
裴行野握着卢软软的手,抓住枪柄,柔声说:
“胡说八道,你这样是要把你爸当靶子射吗?拿稳了。子弹走的是抛物线……”
卢守蹊快要挺不住了:“你够了,你还真特么要教我女儿怎么拿枪啊?!”
裴行野轻声说:“你担心什么?我命运悲惨,也不能怪拿枪早……是我自己的命不好。软软不会的,对不对?”
卢守蹊被冲天茶气熏得迷迷糊糊:“你这……”
卢软软却失望道:“啊,可我也想命运悲惨。”
两人一愣。
“想要做大侠,都得身世悲惨,我计划过了,”卢软软义正辞严,“十岁之前必须让爸爸死掉。”
“……”这下她爹和她裴叔叔都沉默了。
卢守蹊跳脚道:“丧尽天良啊裴行野,都是跟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的——”
话音未落,一个如碎冰般的声线从门外响起:“卢守蹊。”
老父亲的怒吼被迫戛然而止:“……安达阁下。”
安达姗姗来迟,金发如清晨破碎日光,他冲卢提督点点头,便微微侧过脸:
“卢汝安,和你爸出去。”
安达神情平淡,似乎天塌下来也能不露声色地挺住。
他一般情况下情感外露,嬉笑怒骂,喜怒形于色——除非遇到很棘手的问题,他从不展露这种把一切苦难都视若无物的、近乎坦荡的冷酷。
裴行野一怔。
“行野,别干了,你退下来。”
安达看着卢软软扒着门缝的手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低声说。
裴行野微讶:“为什么突然……我昨晚……怎么了?”
安达摇摇头,不知是表示“没怎么”、“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开口。
他走到窗前,望向窗外的爬山虎:
“我在考虑谁来接任,想好了就换人。大概想来,要么是卢守蹊,要么是方彧……但卢顾忌妻儿,方资历太浅,都不会愿意,也都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