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还有什么……”
“还有,”
“娜塔莎·罗斯托娃,应该是天真无邪、活泼热烈的贵族家的女孩儿,却在现实里被人绑走去做人体实验……安娜·卡列尼娜,本该是那样热情如火、对生命真诚、对自我坚持、让世界为之震撼的女性,却成了一个可悲又短命的人造人,生命之火未曾燃放就被浇灭。”
“——你说可不可笑?”
娜塔莎好似疯言疯语一样说着没人能懂的话。费奥多尔目光深邃,微笑的表情很好的隐藏了他眼底的锐意。
一个好似在随便说着,一个好似在随便听着。
娜塔莎笑出了眼泪,她抹抹眼角:“倒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穷困潦倒,身患癫痫,被流放西西伯利亚……但无论怎么样,他都有一个米哈伊尔哥哥,还有一座‘死屋’。”
“……米什卡?”费奥多尔挑挑眉,第一次在娜塔莎说话时搭了话。
“对哦,米什卡哥哥。”娜塔莎在沙发上欢快似的晃晃小腿。
费奥多尔没再说话,他露出微笑的表情表现出聆听的姿态。
娜塔莎手肘支在沙发扶手条上,无聊地转过头来。
她停顿了少倾,却没有再提那个话题。
她开口淡淡地道:
“构建人格这种事情我不是没做过……但那又如何,后来的我又什么都没有了。”
“又一次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做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呢?人的起跑线是出生,终点线是死亡。所有人都会死,那么过程有什么意义呢?……哈。”
“要对这个世界做出反应真的好累啊……累到我不甚至在思考,我一定要有‘我’吗?”
“如果说现在的我是出生时纯澈无物的婴儿,那我真的有长大的一天吗?”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多少期待的心情。
费奥多尔轻声问她,好似怕吓到她一样:“有很多次吗?”
“大概像是神一样。”娜塔莎对着自己冷嘲一声,“圣灵,圣子,圣父……神说,‘与我同行’,于是死去的人从地狱中归来,作为温顺的羔羊依偎在主的身旁。啊,我已经成神。”①说着如此狂妄的话,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哥哥,你呢?你想做什么?”
费奥多尔动了动眼眸,他听到娜塔莎问他想做什么——这很令人惊讶。
娜塔莎对世界缺少参与的主动性,对万事都持以无所谓的态度。
——杀人?不太喜欢。
——救人?一定要吗?
大概就是这样。
娜塔莎竟然问他想做什么,这证明,她对这个世界开始有了参与度,她开始关心这个世界里的人的想法。
她对这个世界有了好奇心。
“消灭罪恶。”费奥多尔说。
“……唔。”娜塔莎不置可否。
“异能就是罪恶本身——娜塔莎觉得呢?”费奥多尔反问。
“……我记得有一名生物学家说,在生物漫长的演化过程中如果发展出了足以杀死同伴的致命武器,那么为了生存下去,就必然会发展出另外一种足以阻止它危害族群的社会禁忌。②在人类社会中,它叫道德。但如果有一天,有一种武器发展的速度之快超过了人体基因的进化……人类的基因中也就没有与之相匹配的禁忌,这种武器就足以摧毁这个社会。”
娜塔莎说完,看着费奥多尔,声音清晰地说道:“异能,的确就是这样的存在。”
一个以异能力衡量国家排名的世界,一个靠对比人口基数占极少数的异能者决定国家话语权的世界——多么畸形的存在。
政府不再是权威,异能者的战争动辄以城市做幕布——多么畸形的存在。
一个孩子有异能就能主导战场,靠杀死超越者就能结束世界性的第一次异能者大战的世界——多么畸形的存在。
一个一个人的异能就能抹除一个国家,靠一个人的异能就能掀起第二次异能者大战的世界——多么畸形的存在。
极少数的异能者是群星,几十亿的普通人只是承载群星的背景板——多么畸形的存在。
是异能让这个世界变成了畸形的存在。
人类的文明不适应异能的存在,异能是独属于人类文明之外的异物。
异能掉进了人类文明里,搅得人类文明扭曲变色。
费奥多尔的心底划过了一道浅浅的激流,不大,但在平静无波的精神湖水中却十分明显。
娜塔莎赞同了他。
当然,她是他的妹妹,他们有着一起生活的童年,有着一样聪明的大脑,学着一样的知识。他经历过的事情她同样知晓,他所想的一切她也有同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