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羽有些惊愕。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太礼貌的问题,她连连道歉。愧疚的情绪让她无法一走了之。在等待医生的间隙,她尝试处理这个女孩的伤口,撕开裙摆给女孩包扎。
女孩的伤势有些严重,一连在医院待了四五天。在这期间,她顶替上缺乏的人手,给女孩换药。
这个女孩很喜欢她,主动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叫晶,带她来的是中原中也,说他们来自一个住在贫民区的未成年组织,那里聚集的都是像他们一样无父无母的孩子。
……贫民区?未成年组织?
绘羽懵懵懂懂地听她讲着这些,脑子里无法将这些概念具象。常年在别墅庄园居住,许多名词她根本无法想象。
……
然而很快,她有了近距离接触这些概念的机会。
在被一群人贩围攻的时候,她意外地被中原中也救下,将她带回了那个未成年组织。她曾经救下的女孩晶很高兴再见到她,热心肠地让她在局势稳定,见到家人之前,都和她一起睡。
晚上躺在一个被窝,晶抱住她,像蹭着毛绒玩具一样蹭她,说她闻起来好香,看起来好漂亮,还说医院被炸的时候中也一直在找她,确认她的安全。
“那个叫中也的男孩子……是你们的哥哥吗?我看他好像在你们之中很有威望。”
“不是我们的哥哥哦,”晶笑着纠正,“他是我们的头,也是我们的王。”
“——羊之王中原中也,是不是听起来超炫酷?”
“王……吗?”她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真厉害。”
她想到他从天而降,只需一脚踢开那些人的姿态,潇洒狂傲,果真像王一样。
白日里因被他挡在身下,躲过子弹时锁骨下的伤口,又开始在隐隐发痒发烫。
……
在羊组织大概一周的时间,绘羽也不经常和中原中也见面。他好像总是很忙。偶尔打个照面,问问她还习不习惯。她打了一个喷嚏,说很习惯,谢谢他们对她的照顾。
当天晚上,晶的床上就多了一床薄被。
有时候,中原中也会和别人打架。她扒在角落偷看,看他双手揣进兜里,只用脚就能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
“……你也觉得很帅,是吧?”
路过的晶笑着同她搭话,她才知道她刚才无意间吐露出了一个怎样的词汇。
她感觉自己的脸很烫,小声地问晶,“他打架一直都这么厉害吗?”
晶很骄傲,“那是呀,不然你问问方圆几十里的人,谁敢惹我们?”她向绘羽炫耀似地举起手腕,上面缠着一个蓝色手环,“但凡别人看见这个标志,都得掂量掂量够不够格和我们硬碰硬。”
……
蓝色手环给她的印象一直很深。
后来高中时的手工课,她自己尝试着做了一个,却怎么都无法做出相仿的款式。多次试验之后,她最终放弃了。或许这就是一个暗示,提醒着她,往事不可追,没必要再揪着不放。
以后都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吧。
……
诶。
她还真想错了。
大学毕业以后,她没有继续本专业的对口工作,而是选择回到横滨当一名小学教师。那天下午,她代替年级领导把报告交到校长办公室。推开门时,除了年近半百两鬓斑白的校长外,她还看见了另一个人。
身形挺拔地站在窗边。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头顶优雅的礼帽,自上垂落下来轻软的帽链。他转身过来看向她,同样的蓝色眼眸比初次相遇时更为锐利。
若说初见时,他是一把未经雕饰的钢刃,那么现在,经时光淬炼,这把钢刃便磨成了一柄铮铮鸣响寒芒逼人的刀。
更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不好意思,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他抬手制止了校长,说:“不必了,我认得她。”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他躬身,向她伸出手,“花山院小姐。”
她微笑着握住他的手,“我也是,中原先生。”
命运这个推手就是没有道理可言。
只有一个公共点的相交线,也能被扭曲成弯弯绕绕再也纠缠不清的毛线团。
后来的事情,她不是都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