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僻静无人的巷口,有只黑猫趴在树丛里。女人带着龙璟走进来,她盈盈回身,双手捏着手提袋,姿态端庄。
这么个漂亮女人私下邀请男人到无人之地,怎么看都很暧昧,而龙璟却想着:她怎么认识原主的?带他来是想说什么话?会跟二十年前的案子有关吗?
“阿克塞恩大人,这么多年过去您还是没有变化,您应该是不记得我了。二十多年前,是您救下了我。”
果然!
龙璟有些兴奋,多日的困惑终于有了进展,“我之前受伤伤到了脑子,有些事记不太清了。”
“这样啊。”女人妆容浓艳,看着年轻又老成,“记不得是最好的,我不想有人再陷入痛苦之中了。”
“为什么?”
女人露出一抹苦涩无奈的笑,慢条斯理打开手提包,取出镜子开始补妆,“父亲死的那天,雨下得很大。您知道吗?我到如今,都没敢在雨天出门,不敢回忆当年的往事,不敢回想那张满是鲜血的脸。”
龙璟静静听着。
“但我一直记得,您的怀抱很温暖。您企图用一己之力温暖所有人,我太嫉妒了,不忍看你把对我的关心分享给别人。我已经走投无路。”女人突然笑出声。
龙璟开始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对上黑黢黢的枪口。一瞬间,他汗毛直立。
“很抱歉。”女人熟稔打开保险,握枪的手很稳,一如她平静而缓慢的语调,“那件事压着我脊背过去那么久还是无法忘怀,为了不泄露出去,我只能这么做。我为了这个时候等了太久了,阿克塞恩,谢谢你,也对不起。”
砰!
枪声和龙璟的身体齐齐一动,他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右肩上撕裂的疼痛把他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他下意识扭头就跑,在他离开巷口的时候,又是一声枪响。
女人死了。
她一身雍容华贵,倒在止不住洇开的血泊里,她分明有机会枪杀了龙璟,但是最后关头她选择了自刎。警官以目击者兼嫌犯为由扣押住了龙璟。他嗬嗬喘着气,似还未回过神。
没人相信龙璟是无辜的。
被关起来审讯的这段时间,龙璟企图回想跟女人的对话中寻找细枝末节。女人并不憎恨他,反而还感激他,这些年她过得也并非不如意,吃好穿好,只受不堪的回忆骚扰,如果想灭口,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审讯室的大门打开,只进来那维莱特一个人。龙璟神色恹恹看着他,“我要去踩缝纫机了吗?”
那维莱特疑惑。
“坐牢。”
“还早。”
也就是说迟早的。龙璟气不打一处来,他强压怒火,被打上手铐的手不满地拍了拍桌面,“我根本没有杀她,凶器一直是她拿的,没有我的指纹,伤口里的子弹方向不是正对面。怎么看都是她自己干的。而且,你说过要保护我的,那维莱特。”
“我没有说你杀了她。”
“那就赶紧把我放出去,我气得胃病快犯了。”
那维莱特招来警员,要了热水,他想让龙璟吃药。
“你没听懂吗?我要出去!”
“还不是时候。”
“你什么意思,那维莱特。”
“死者是有名的莱斯家族的珍妮女士,也是时尚杂志《香水》的创始人,她的死具有一定影响力,不仅如此,很多愤怒的群众围堵在外面。你出不去的,你很危险,阿克塞恩,这件事太针对你了,简直是精心策划而成。”
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龙璟目瞪口呆,半晌憋出两个字:“狗屁!”
他无罪,甚至还是受害者,这群人脑子装的是甜甜花吗?就因为死的是有点头脸的名人,就要声讨一个无辜人?可如果是他死了呢?有人在乎吗?
“枫丹的律法太儿戏了!”龙璟厉声斥责,“那维莱特,阿克塞恩的好朋友,如今的最高审判官,快动用你智慧的脑子想想,你能容许此等不公之事发生在眼前,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你不会死的。明日公堂判决,你逃不掉,只能接受它。”那维莱特总是言简意赅,他明知可以解释得清清楚楚,但是他选择了沉默。
是的,龙璟不会死,他下半辈子可能他妈的关在梅洛彼得堡踩缝纫机。
“吃屎吧,万恶的社会!”
龙璟和那维莱特闹掰了,审判官想给他查看伤口,反被狠狠瞪上一眼,避如蛇蝎。
那维莱特也不想这样做。看到龙璟失望又憎恨的神情,他的内心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我做错了吗?
他自我疑问。
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释然。
不想再失去阿克塞恩了。
百年的等待漫长而短暂,可思念一个人,总是孤单的。他孤单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