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廊下,猫爪印仍旧显眼,林懿墨却并没有顺着脚印的方向寻觅。
他走到墙边,再度撕开手指上刚刚凝固的薄薄结痂,在后院那扇小门上轻点了两下,门扉发出一阵柔和光亮,随后那几点血痕便也消失不见了。
林懿墨淡然推开小门,那门的门轴不大好,平时推动总会发出「吱呀」的声音,可这一次,林懿墨一开一合,却并没有引起任何响动。
林懿墨出门后,先是在墙角停留了一会儿,从自己的袖口中掏出了一一根长长的硬质毛发,攥在了手心里。
他阖上眼,呼吸着墙外满含泥土青草气息的空气,手中默然结印,心中念起一串晦涩难懂的咒。
不多久,有一层暗色光芒附在林懿墨翻飞的手指上,像是月光,却要比月光更多了几分凡俗。
光芒如丝,渐而向外飘荡,被这山间的微风吹往远方。
林懿墨睁开眼,顺着光丝的方向走去,所行之处留下一串浅浅脚印,却是同先前的猫爪印截然相反。
好吧,林懿墨又想道,这小家伙还算是有几分心机,只是———还远远不够用。
——
光丝飘地很远,山路湿滑难行,林懿墨磕磕绊绊地走了许久,等到月亮都已挂到了东边的柳梢上,山下枫江镇的灯火已远得像是一枚芥子一样时,那连接着手指的光芒才终于亮了几分。
自先前从古籍中看到这追踪咒起,林懿墨还是第一次用到它,一时间,竟是有些不太敢相信它所指向的地方了。
原因无它———甚至不必靠近,林懿墨便已经望见了那一边浓厚的黑气与杀意。
明月皎皎,将那铺满了池塘的黑气照得更加可怖,令人不禁想起恐怖小说中那些吃人的妖怪。
有微风拂面,将林懿墨宽松的衣袍吹起,这一回,风带来的不是青草尘泥,而是血腥———是那已将流水染成血河的屠杀。
林懿墨不禁喉头涌动,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他将双手收回了袖中,引路光丝立刻消散,周围再一次变得昏暗,只能借助天光窥探行迹。
林懿墨不再靠近了,他左右看了看,挑中了一块巨大的山石,便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藏在了石头背面———他虽然绘了隐匿符阵,但面对如此情形,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
“咔哒、咔哒……”
虽已是春日,但地上的枯枝败叶仍旧不少,有什么重量级的东西正踩过那满地的惨败,向着血池那边走来。
几道白光自林间而来,晃了林懿墨的眼睛。
他微微侧过头去,再次定睛一看,是两头似牛的野兽。
它们头顶两角,角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天边明月,在这黑夜中格外耀眼。
它们虽形态似牛,却比寻常的牛要大出好几圈,身上并非结实牛皮,而是有着长长的、如猛虎一样的斑纹皮毛,牛角尖锐如刀,四只硕大牛蹄踩过之处,连石块都碎成了齑粉。
林懿墨认识这个物种———軨軨,东山境内常见的猛兽。但和先前那只峳峳一样,它们大多生活在深山之中,不该出现在这已被凡人开发多年的白枫山上。
林懿墨心头一紧,双手攥拳,又想起了昨夜那个梦境:老爹说,要让他当心。可,究竟要当心些什么呢?一些纷飞的思绪在脑海中流转,林懿墨努力地探出手,似乎抓住了些什么。
这些凶兽的出现当然并非偶然,它们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个操盘的无形之手,但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林懿墨却是不得而知。或许,他的父亲已经参透了这其中的真相,因而,才会不同意林懿墨回乡,会冒着逾矩的风险入梦提醒。
他仿佛置身于深海之上,凝望着那宛若深渊的海洋,只觉得自己渺小至极,只消一两个海浪,便可将他拖入那无尽的深海中。
林懿墨不愿再想下去了。
他伸手挥散了那些盘踞在心中无端的恐慌,睁大了眼睛,继续观察那两头軨軨的动作。
它们已经走到了池边,两双眼睛盯着那满池的鲜红,忽地仰天长啸,发出阵阵像极了人类的哀嚎。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林懿墨的耳膜生疼,他只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又给自己加了一道隔绝声音的咒。
但咒还未念完,便又有另一道来自野兽的怒吼传遍,将軨軨的嚎叫彻底盖过,声音雄浑,令人听而生畏。
那两头軨軨听到这声音,却是变得慌乱了起来,也不再哀嚎了,开始用蹄子不断地刨着池边坚硬的土石,从鼻孔里喷出一股股热气来,尖角平举,忽地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出,刺向林中某个方向。
軨軨横冲直撞,不断有小树被拦腰撞断,发出清脆的「咔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