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躯贴得很近,他能够感受到身前青年的微微颤抖,能够听到他混乱的呼吸声,能够望见他不断紧握、再不断松开的双手。
终于,林懿墨闭上了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他的声音坚定异常。
“好……”林暃伸手拥抱住青年,“我陪你。”
男人的语气那样淡然,就像是随口答应了陪爱人去遛弯、去游玩,而不是去赴一场可能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青年犹豫了:“林暃,其实你……”
林暃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独自留下,你知道的。”
自始至终,他都是为他而来,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陪着他。
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难舍难分。
青年长叹了一声,终究没有再劝说些什么。
他只是默默地抬起手,与身后的男人十指相扣。
熟悉的温度传过皮肤,很快便驱散了青年的寒意。
——
三天后,邀请函上的日期悄然到来。
林懿墨和往常一样,按时起床,按时做早课,按时开门,还和几个相熟的信众聊了一会儿,仿佛一切正常。
目送着信众们走出枫江观的大门后,林懿墨静静地扶着门框,站在门口,任由寒风拂面。
唯有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显露出了一点特殊的情绪,似是沉思,似是挣扎,似是担忧,似是坚强,那些情绪混杂在一起,看不清究竟。
但下一秒,他便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模样,脸上挂着点浅笑,又一次投入了工作之中。
他没有露出一丝的破绽。
……
不久,便到了该出发的时候。
林懿墨没有对其他人提及过这件事,大家都只当他是去参加一个正常的会议,就像之前几次一样。
林懿墨站在枫江观的大门之外,最后一次回首望着观中几人。
岑绩临前几日就下山去了,赵平云和王瑞卓今天不值班,目之所及,只有王瑞泽和洛知苒两人。
王瑞泽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倚在柱子上,见林懿墨看过来,随意地挥了挥手:“老墨,早去早回啊。”
林懿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点头应道:“好,我尽量。”
接着,他又向站在周边柜台外边的洛知苒告别:“小洛,我们走了啊,今天观里的秩序可就靠你了。”
洛知苒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甜甜地笑着,答应了林懿墨。
“走吧。”林懿墨转身,拉住林暃的手,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
两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在山路上,不再回头。
……
到了山下,远远的,林懿墨便望见了一辆眼熟的车子,车旁,站着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
男人也是远远地便看见了两人,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林懿墨的神色几番变化。他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情绪全部压下,只余下清澈。
“师叔。”走近些之后,林懿墨主动向那中年男人打招呼。
中年男人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满脸慈爱:“小墨呀,好久不见了。”
“是啊……”林懿墨面色如常,“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您送我回昙江的时候。”
此人名叫章华清,也是个道士,和林懿墨父亲林海潮是同辈,两人关系不错,因而林懿墨称他为师叔。
一年之前,当林懿墨决定放弃读博,回昙江继承枫江观时,就是他用自己这辆老旧的小轿车把林懿墨给接回来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年之后,也依旧是他,依旧是这辆会冒黑烟的小车,将林懿墨从枫江观接走,踏上那条不归路。
林懿墨在心中感慨着这可笑的宿命,却发现章华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悄悄观察才发现,他的目光几番停留在林暃的身上,带着深深的探究。
林懿墨暗自讽笑,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带着那张温和的假面,对章华清道:“师叔,我们走吧,别迟到了。”
“哦哦好。”经林懿墨这一提醒,章华清才终于收回了目光,恋恋不舍地钻进了驾驶室。
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小车缓缓开动,很快,便没入了车流。
——
不同于枫江观,东山观虽然也坐落在山中,但是并不在山腰,而是在山脚,伴着近些年交通建设的发展,只需要再爬一小段路就能直接到达门前了。
章华清把车停到临近的停车场里,三人一起下了车,可章华清却完全没有要往东山观的方向走的意思。
林懿墨看着他站在车旁踌躇不前,便问道:“师叔?怎么了?”
章华清的眼珠子不自然地左右转动着,嘴边露出尴尬的讪笑。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圈,随后举起手机,找理由道:“啊呵呵没什么,就是有个老朋友突然给我发了短信,让我给他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