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它忽然又抬起头,又开始大笑,可这一次,却失去了原先的张狂,透着无数的心虚。
它又一次张开尾巴,露出尖锐的指甲,在石板上抓挠,发出刺耳的声音。
“就算如此,你也杀不了我!”它的声音尖锐,但在此刻,只显得色厉内荏。
它将自己浑身的毛发根根竖起,让那层银色的铠甲变得更加明显,仿佛穷途末路之人高高举起自己唯一的盾牌。
“就算你的身份特殊,可你能够伤害无辜的魂魄吗?”它大喊着问道。
它的嘴角裂开,露出几颗不怀好意的尖牙:“他们可都是凡人,杀了我,就是让他们也跟着魂飞魄散!”
“暃!”它第一次叫出了林暃的名字,“身为天界中人的你,难道敢遭受天谴吗?”
它彻底舒展开自己的身躯,将那些银白的魂魄原原本本地展示在两人的面前。
它们不再如钢铁般坚硬,而是回归了魂魄原有的脆弱与飘渺。
它们被术法与权能强硬地锁在一起,大多已濒临崩溃,不断地向外飘散着无辜的碎片。
当两双眼睛落在那些魂魄之上时,冲天的情绪如滔天的浪一般冲进他们的脑海,带着绝望与恨意,乞求着、控诉着、哭泣着、愤怒着。
他们渴求解脱,也想要将更多的人拉入深渊。
这样的矛盾纠缠在一起,成为了蠪侄最为强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名叫人性。
无数的呓语在耳畔响起,无数的拉扯在脑中发生,青年已不再承受得住这样庞大的力量,不由地加重了自己的呼吸。
眸中,那颗金色的树正在散去,澄澈的眼睛也在缓缓加深。
他攥紧了自己的双手,让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鲜血滴落,他的神智也变得清晰了几分。
他仍旧盯着笼中的困兽,始终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
喉头忽然涌上一点腥甜,还未来得及压制,便有鲜血冲入口中,从唇角溢出。
林懿墨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正在被抽离,神智也不甚清明。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属于人类的极限。
温热的触感从肩头传来,是属于林暃的温度。
他执起青年的手,粗粝的指尖划过,将一个个月牙状的伤痕愈合。
随后,熟悉而陌生的气息将青年包裹,从他的每一寸皮肤开始,顺着身体内的无数血脉向里流淌。
在某一刻,青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变成了一棵通天的树,他的躯干变成了树干、四肢变成了树根与树枝,他体内流淌的已不再是鲜血,而是属于树的养分。它们一刻不停地向上奔涌,冲向顶端的树冠。
青年脸上的图腾变得无比清晰,眼睛也如天空一般纯净。
他咬着牙,艰难地抬起脚,一步一步地走上前。
他走得极为艰难,仿佛每一步都有千斤之重。
模拟根系的金光随着他的步伐而汇聚,从各处转来,附着在青年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
脑海中,那些绝望至极的尖叫、那些形形色色的鬼手、那些张皇失措的面庞,都如同退潮之时的海面,一点一点地退下,露出一片清明、露出最终的解脱。
地上的金光集于一身,天上的金光愈加繁茂。
青年自下而上张开自己的双臂,金光亦随之而动。
此刻,那些金光仿佛拥有了生命,成为了一个个身穿金甲手持长矛的兵士,在统帅的号令之下,他们立起自己手中的武器,迈着齐整的步伐,一点、一点地向着那只凶兽走去。
青年越走越近,金光越走越近。
那短短数米的距离,却在蠪侄的眼中被无限地拉长。每一步,都像是他生命的倒计时。
金光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从一个宽大的牢笼,再到方寸之间的狭小空间,最后,它们走进了那九双鲜红的眼睛里。
“对付你,何须天谴?”最后留在蠪侄清晰的神智之中的,是青年的话语。
在无边的金光之下,青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握紧了双手。
金色的光芒如一只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将蠪侄的身躯彻底吞噬。
它开始挣扎,开始尖叫,开始疯癫地滚动,开始绝望地哭泣。
它的口中仿佛有无数个人声在呼喊,他们不断地从它的九张嘴中飘出,化作一根根尖刺,在那金光的指引下,狠狠地刺入蠪侄的体内。
属于异兽的血流了满地,银光入体,却并未消散,而是再度成为飘渺的影子,覆盖在那只凶兽身上。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仇人的盔甲,而是吸血的蛭、剧毒的蛇,要生生地从它的身上啃下一块肮脏的血肉来。
很快,它浑身上下的皮毛便已被完全啃噬,露出下面鲜红的肉和暗红的血,只剩下九双眼睛仍旧完好无损,不断地流着血泪,诉说着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