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之外,听着蠪侄疯疯癫癫的言语,林暃与林懿墨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脸上有着同样的浅笑。
“打断一下……”在林懿墨眼神的催促之下,林暃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开口道,“谁说我们杀不了你?”
“什么?”蠪侄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九双眼睛都瞪大了,连尾巴也停止了晃动。
林暃始终没有看它,而是将目光落在林懿墨的身上,墨绿的猫眼中全是不符合自己冰山人设的温暖笑意。
“我们早就找到杀你的办法了,「叔叔」。”林暃一字一顿地说着,说到最后一个称呼时,他刻意地放慢了语速,像是两道重锤落在脆弱的鼓面上。
——
不久之前。
一只黑猫静静地蹲坐在道观之外的山石上,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黑夜里,它墨绿的眼眸格外明亮,像是悬挂在山头的两枚宝石,闪烁着晦涩的光。
观中,那具逼真至极的躯壳正在渐渐溶解,就和前不久,朱儒死去之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和朱儒的那场交手,他学到了很多,比如假死、比如死后的情形,从某种角度来说,它还算是个好老师。
至少———它用自己的死告诉了林暃,他、还有他的母亲,和它们不一样。
暃目睹了自己母亲的死亡,寿命将至、安然而死,而在她死后,肉身并未消散。
她的主人,那位神仙告诉暃,他们已经被天界接纳,伐筋洗髓、改换血脉,与下界的异兽们不再同源———这是翡用自己的半数性命换来的转机。
而地下的它们,如朱儒、如蠪侄,它们是源自混沌的异兽,死后,定当归于混沌,于是,它会消失,会变作一片细碎的光。
蠪侄,也逃脱不了这样的思维定势。
于是,他与林懿墨一起做了一个大胆的局。
眼前陡然亮起金光,如同无数纱幔,将那片四方的天笼罩。
时候到了。
黑猫闭上了眼睛,眼前是一片虚无,那片光芒却仿佛一条温柔的丝带,从远处蜿蜒而来,静静地向他奔来,照亮了它空洞的心。
耳畔传来细小的敲击声,随即,有一个光点从脑海中亮起,明晰地为他指引着方向。
黑猫睁开眼,迈着轻盈的步子,行至高耸的悬崖边缘。
他纵身一跃,凄厉的山风飞快地擦过脸侧,吹起他黑色的长发,吹起他宽大的衣袖。
他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以一个根本无法阻挡的速度,向着地面落去。
他张开手,一柄银白短剑凭空出现,带着森冷的寒光,将一道道风割裂成破碎的片,以一击必杀的势,对准了某个方向。
虎口率先传来一阵撞击到坚硬事物的麻意,很快蔓延到手臂,银色的剑在此刻彻底碎成了一道道光,隐入无数的金光。
男人心中一惊,万般思绪在脑中闪过,身体的行动却比思维更快,飞速地收手转身,稳稳当当地落在牢笼之外。
在衣袖还未遮挡住视线的那一个短暂瞬间,源自笼中困兽的得意笑容清晰地映入眼中,随之而至的,还有那一层模糊的、夹杂着无数不知名的情绪的屏障。
男人走到了青年的身边,目光落在青年的身上,仿佛是在笑,但那双墨绿的眼睛却在此时眨了一下。
一个浅浅的漩涡出现在两人的眼中。
“是魂魄。”
男人用意念在青年的脑海中说道。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移开了目光,眼底的漩涡立刻消失。
他们没有再用言语交流此事,只是刻意地摆出一副仍在思索的棘手模样,等待着蠪侄自己袒露其中的关窍。
他果然没有看错蠪侄,自大的它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底牌展露在了两人的面前。
它说,他们杀不掉它。
的确,附着在它的皮毛之上的那层银光,或许是世上最为坚硬、最为牢固的护盾了。
那是由魂魄交织而成的护甲!
在那层薄薄的银色光芒之中,凝聚着不知多少具或完整或残缺的凡人魂魄。
他们———都是死于蠪侄之手的亡魂。
林暃不知它究竟拥有怎样的权能,竟能将凡人的魂魄径直剥离,又将他们收入自己的囊中,成为可为自己所用的工具。
或许,在魂魄被剥离时,他们并没有丧失意识。他们就这样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的魂魄从躯壳之中夺走,看着自己身体渐渐变得冰冷而僵硬,看着家人在身旁哭泣,看着躯体彻底消失,然后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直到最后,他们彻底成为了杀人凶手的一部分。
凡人的魂魄并不清晰,离体之后更是几乎不可见,想要达成如今这样的银光,或许需要数千、甚至数万个魂魄相互交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