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了手,在温菘蓝对面的石凳坐下。帆布包规规矩矩地搁在大腿上。
石凳上缠了一张坐垫,大冬天坐着倒也不会觉得冷冰。
阳光照亮她一侧脸颊,皮肤白皙,毛孔清晰。
茶水刚烧好,滚烫滚烫的,壶口不断冒着热气。
“请!”江既白将一杯热茶推至温菘蓝面前。
她低头瞥了一眼。茶水清澈见底,青绿色的茶叶浮浮沉沉。
她暂时没端起来喝。而是从帆布包里拿出那只手机,放在石桌上,“你的手机落在影厅了。”
江既白没看那手机,继续品着杯里的热茶,眼睛沉没着,“谢谢!”
温菘蓝端起茶杯,握在手心里,漫不经心地问:“你是故意落下的吧?”
江既白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温菘蓝看着桌上的手机。
他摇摇头,“不是。”
她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很轻地笑了一下,“不重要了。”
事到如今再去深究这些细节毫无意义。她人都坐在这里了。反正她迟早有一天会发现这些的。或早或晚罢了。
温菘蓝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色,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下巴隐隐冒着点胡渣,形象有些不修边幅。
可皮肤始终很白,染上了一种病态。冷漠而颓丧。
她剥离掉视线,低头去看自己的茶杯,随口问:“这么快就出院了?病好了吗?”
江既白神情淡漠,语气更淡,“老毛病了,治不好了。”
温菘蓝心里一跳,忙问:“什么病?”
江既白答:“偏头痛。”
虽然她早就听月月说了,可还是想亲自过问一遍。
她想起昨晚他发病的样子,有些心有余悸地说:“看起来好像很严重。”
他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死不了。”
江既白:“……”
他说这话的样子,温菘蓝才终于觉得他像6号厅的客人了。一样的无所谓,一样的冷漠。
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她一直以为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在工作上她干练利落,细心到位。可有些方面又非常的后知后觉。
江既白拿余光瞄温菘蓝,她低头喝茶,脸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接受度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刚去了趟民政局。”温菘蓝喝了几口茶,暖了暖身体。掏开帆布包,从包里拿出一张A4纸,“我去查结婚档案了。”
江既白压下眼皮,目光快速扫过薄薄的纸张,漆黑眸子里各种情绪翻涌不停,却又被他死死压制住。面上始终波澜不惊的。
他期待着望着她,“你有想起什么来吗?”
温菘蓝茫然地摇摇头。
他追问道:“一点都没有吗?”
温菘蓝说:“有一些很模糊的片段,但连不起来。”
她静静地望着男人那双好看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里清楚地倒映着她的脸。
四目对视,彼此的眼神无处遁形。
“我梦到过一个年轻的男人。”她语气轻松。
男人抬了抬眼,没吱声。
“在一个废弃的工厂,在一大堆生锈忆樺的机器前,他穿墨绿色的风衣,跟我说别怕蓝蓝。”
“我躺在手术台上,好像快生了,大出血,他握着我的手叫我别怕。”
“好多好多,声音很熟悉,可每次我都看不到他的脸。”
她固执着望着他,“是你吧?”
一刹那,心口抽疼不停。茶水变得又苦又涩,鲠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江既白搁下茶杯,无力地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睁开,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什么都不会隐瞒。”
他的声音清澈,冷静,条理分明,似乎在心里排演过无数遍。
温菘蓝微微抬起头,远远看见绛红的屋瓦上停留了一只幼鸟。不知道具体什么品种的鸟,通体乌黑,嘴唇是白的。在屋顶上焦急地跳来跳去,翅膀不断扑腾着,就是飞不起来。
“那就从我们认识的那天开始说起。”
她需要了解一个完整的版本,从头到尾,事无巨细,一点遗漏都不能有。
“我们认识的那天……”江既白垂下脑袋,呢喃低语,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第26章 苍苍(26)
◎回忆杀◎
苍苍(26)
认识江既白那年, 温菘蓝二十二岁。
她大学学的是编导专业,通过春招进入了宛丘电视台实习。她待的栏目组叫做《知音》。是宛丘电视台旗下一档知名访谈节目,主要对话各行各业的精英, 其中以娱乐圈的明星居多。《知音》每周一期,从主持人水准到选题,以及邀请的嘉宾,都用心至极。在娱乐至死的年代,收视率丝毫不亚于那些综艺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