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刹那恍惚。
再一眨眼,马车已驶进更浓的雾里。
我忽然明白了,怔怔松开手,问女官:“你可知我身世?”
女官正在整理乱堆在脚边的金银玉器,好奇地摇头:“我只知过不久,就是册封之日,您真正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
我垂眸,心思飘忽向遥远的那一晚。
那晚,我们元家有喜。
而我,也注定随命运逐流到赵方羡身边。
“即便告知你也无妨,我便是罪臣元丧之女——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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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各路亲眷来家中嬉闹了一整天,庭院里除了接续不散的烟火气,还洒落满地的炮竹纸屑。
到处挂满了红色灯笼,还有一对对的鸳鸯剪纸贴在窗棂。
我从书院下学回来,别在腰带上的书还没来得及卸下,便风一样跑到东院二楼闺房。
“姐姐姐姐!”
我一如既往吵闹。
元安不应,我直接推开房门,掀开叮叮当当的珠帘,冲到梳妆台前。
“姐姐,姐夫来了吗?他长什么样?”
“别闹,一边玩去。”元安正与阿娘聊着什么,不时擦擦眼泪。
阿娘看到我,红红的眼睛更加注满怨念:“你明年也要和姐姐一样嫁人了,怎么还像个假小子?被人看见多不好!”
“被人看见又如何?”我拍了拍腰间的书卷,“看见我读万卷书?”
阿娘抬手来打我,我眼疾手快,抢走放在檀木方盘里的红顶盖,盖在自己头上,摸瞎子一样,一路嘻嘻哈哈地往外逃。
一拐弯,却嘭地与什么人撞上。
我头晕转向跌坐在地,透过红顶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稳稳站在面前。
“元喜,你你你给我站住!来人啊,快拦住三小姐!”
阿娘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我听见声音,有些着急,双手双脚胡乱扒拉。
再不起来,真要被她抓到挨罚了!
“是在找你?”
那人忽然出声。
是个男人。
他好像很感兴趣。
我停下来,也不知道为何,毫无顾忌向他伸去手:“拉我起来,你帮我逃过我娘,我就赏你十两银子!”
“成交。”
他上前一步,直接横抱起我,躲到最近的房间里。
我与他靠着门板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嘴,不敢出气。
阿娘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松了口气,摸了摸荷包:“十…十两银子我等会儿给你……”
“都行。”
他话音刚落,我眼前的红盖头被掀开一角。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尽管房间里昏暗阴沉,他俊朗的眉目清晰无比。
他像是在笑,但并没有真的笑。
我分不清楚,因此有些结巴:“暂时欠你钱而已,你怎么掀我的红盖头?”
“掀了又如何?你有想嫁的意中人?”
我脸红:“哪…哪有?只不过…我想…”
“你想什么?”他很感兴趣,用手里的扇子挑起我的下巴。
我拍掉扇子,推开门,蹦跳到外边,高声嚷道:“我想当皇后!”
“元喜,你在说什么?!”
阿娘尖叫一声,从另一边走廊跑过来,慌张地捂住我的嘴。
我躲到阿娘怀里,眼睛骨碌碌地看看她,再看看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男人。
与刚才似笑非笑的冷峻不同,眼前的他仿若换了一个人。
笑得憨厚,眼神躲闪不定,行为举动也有些奇怪。
我刚想笑他装,阿娘却双腿一颤,立马跪到地上:“三皇子恕罪!元喜一向疯癫胡乱说话!请勿怪罪!”
三皇子?
我惊诧,立马和我娘一样,跪到地上久久不敢抬头。
三皇子攥着那块红盖头,只是傻笑半天。
等一众侍卫寻来,确认他无恙,警告我们:“三皇子一向深居简出,今日能来你们元府,也是看在你们元家双喜临门的好运上,切不可胡作非为!”
阿娘头都快磕破了,我也照着她的样子,咚咚以头抢地。
那块红顶盖落下。
我慢慢抬起头,捡起它。
眼前已不见他的身影。
第一章 永结琴瑟之欢
那个奇怪的三皇子走得悄无声息。
而我被抓到屋里,足足受了几十下戒尺的问候。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阿娘很生气,伸出食指指点我的脑门。
我歪头躲闪开,很不服气:“我不知道!”
啪的一下,戒尺甩在桌上,断成了两截。
阿娘红着眼睛,压低了嗓子差点哭出来:“你刚才说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掉脑袋?
我垂头盯着落在她脚边的戒尺,心想我们元家在这偌大的京城说二,谁家敢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