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眸子,避开应怜的目光,“……抱歉。”
这也是一个很新奇的词。
在魔界横着走的君执天,从来都是唯我独尊,什么时候向人道过歉?
道歉的对象还是极天城的神女。若是君冥知道,一定会勃然大怒,虽然君执天也不在乎。
应怜没说话,依旧蹙着眉。
君执天想了想,补充道:“我不该未经允许碰你。我会把左手砍了,作为赎罪。”
“……”
应怜骤然抬头,君执天从她的眼里捕捉到了惊诧,“……你是认真的吗?”
君执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在魔界,这是一种常态,而且他的左手砍了,还能生长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他也意识到,在应怜那里,这似乎是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
“如果这样能让你不生气的话。”他不动声色地道。
应怜看着他,神情有些困惑,最终叹了口气,“罢了。你是不是以前都在修炼,很少和外界接触?”
君执天立刻点头。
应怜浅浅微笑,“原来如此。虽然潜心修炼是好事,但一些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要懂的,否则会闹出误会。”
“……没人教过我这些。”君执天道。
不如说,他从未和他人以正常的方式相处过。
和应怜是第一次。
他望着应怜水色的袖口,突然问道:“人与人之间正常相处,是不是不能表现得太直接?”
应怜道:“是。虽然说,直率热烈也很吸引人,但那是在完全熟络的情况下。像你刚刚那样……”
她忍不住笑了下,“会把人吓跑的。”
见君执天点头,她便转换了话题,问他,“你昨天是不是杀了一个化神期修士?”
君执天想了想,道:“是。”
那个修士又不是极天城的人。难道也不能杀吗?
关于事情的起因,应怜已经调查清楚,是那个修士不满她对君执天的特殊待遇,又不敢对她抗议,只能背后编排她和君执天。
正巧被路过的君执天听到,于是理所当然地丢了命。
这人死不足惜,但君执天当众杀人,影响不太好。
应怜温声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就上报给极天城的人,没必要当场动手。”
“极天城的人都躲着我走。”
“那就告诉我。”应怜改口道,想了想,又好奇道:“那修士说了什么,惹你那么发怒?”
君执天罕见地沉默了几秒,才回答她,“……无非就是一些骂我的话。”
并不是。
那修士在和他的同伴抱怨应怜对君执天明显的偏袒,刚开始还有所克制,后来就放飞自我,开始口不择言。
君执天听到他们编排应怜和师岸的关系时,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戾气,随手就把两人杀了。
现在他记住了。“讨厌的东西不能随便杀。”
应怜欣慰地点点头,又叮嘱道:“以此类推,喜欢的东西也不能随便抢。”
君执天应了一声。
喜欢。
但是,什么叫“喜欢”呢?
这个词语对君执天来说,同样陌生。
他品味着这两个字,努力从过往的几百年人生里,找到和这两个字有关的蛛丝马迹。
但是,最终还是没找到。
对于仇恨、杀意、愤怒……这些情绪,他都很熟悉。
但他唯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
治疗仍在继续,剩下的都是一些心魔缠身,心结打不开的修士。
实验初见成果,应怜每天心情都很好,和君执天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对此,君执天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后来,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
但是和应怜相处久了,她那种一开始让他不喜欢的做派也变得顺眼起来。
唯一不顺眼的是,不仅对着他,应怜对谁都是轻声细语,一派温柔和气。
这段时间,君执天已经很少生出杀人的想法了——除了看到应怜笑盈盈地和其他修士说话的时候。
因此,他有时候甚至会故意把魔气往上涨一涨,成功吸引来应怜的注意力。
她对此迷惑不解,“真奇怪。怎么会这样?你有什么心结吗?”
君执天道:“没有。”
“但你的魔气最近一直不下降,反而有上涨的趋势。”应怜摩挲着他的手腕,面上浮上担忧,“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的手指干燥而柔软,按在君执天的腕上,像落了一片轻柔的羽毛。
君执天望着她的指尖,眸光微暗,“或许是在琼华派呆久了,太久不出门的原因。”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应怜便邀请他一起出门走走。
两人在凡人的街道上漫步。
应怜喜欢看书,不一会儿,就带着他拐到书铺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