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霖有几分小得意,“还好我忍住了,不然,你早该跑了。”
阿永被他逗笑,又说,“我有正事与你说。今日我去如归阿姊那里消遣,许武官也在。自你父亲回到西川之后,忙于军务,一直没有提携许武官。许武官对我说,若朝廷封诰到西川之后,顾家能借机提携他一二,他必然感恩相报。”
“这事情也怪我。他帮了我大忙,我该一早回报他的。可父亲一回来,从祖父去世到辞春仪式,再到乌纥为患,我一直没能跟父亲提起此事。再者,直接提升他一个人,未免太引人注意,会引人怀疑。”
阿永也赞成他的想法,“你谨慎行事是对的。我看事不宜迟,你是时候暗中培植人手了。西川几十年来多战事,西川大地每一处角落,你可都了如指掌?”
“西川十一州各处的山形地貌,不曾完全领略过。”
“他日若是要在西川站稳,带兵打仗是免不了的,可明着练兵会让人警觉。”
顾念霖目光温和有力,“我想好了,西川大地多猎物,我会广纳勇士,以狩猎娱乐为名,在西川各处练兵作战,只需三年,我必然可以蓄势到位。”
“史书上说,匈奴冒顿单于被父亲送到月氏做质子,他父亲有意立幼子为匈奴王,故而出兵打月氏。冒顿单于从月氏死里逃生,回到匈奴之后他亦是以狩猎为名广纳勇猛之士。他所指之处,若有人不射箭,便会处死。起初,冒顿单于指着鸟兽与自己的战马,有人不敢射击,立刻丧命。不久,冒顿单于指着自己的妻子,再指着父亲的战马,左右莫敢有不从者。靠着这样的严训,他培养了完全忠于自己的人,到最后,他指着自己父亲的人头时,箭头齐发,他杀了父亲后,自立为王。”阿永摇头,“这样的驯服实在残酷,可不失为一个行事的思路,不严不苛,则不能成器。”
第23章 振振君子、温温淑人
顾念霖听了冒顿单于这典故,面上赞许,“这思路可参照,可这行事万不可苟同,我若是动辄杀戮,不等我聚合起自己的力量,早就四处树敌了。士为知己者死,我赏赐给他们好处与甜头,他们必然对我忠心耿耿。”
“这行事之分寸,当然是你自己拿捏,严驯与赏赐,全看你怎么游刃有余,我不过就是偶然想到了这故事。”阿永看向那园中草木的细密叶子,又感慨,“古人有撒豆成兵一说,要是这叶子也能转瞬变成活人就好了。不然,你去哪里找那么多的勇士呢?”
顾念霖摸着她的脸蛋,笑道,“这就不劳你多为我操心了,西川地大,人亦不少,总有人肯响应我。我今晚就跟母亲商议,明早按西川婚娉的礼数,正式与你订亲,娘子。”
阿永急红了脸,小声分辨,“我还不是娘子,你莫要忘记三年丁忧之期。”
“祖父血仇,我怎敢忘记?可你迟早都是我娘子,我喜欢这么叫你。”顾念霖搂着她,“东汉的秦嘉迎娶才女徐淑之时,说道‘神启其吉,果获令攸,我之爱矣,荷天之休’,我今天大有这种感觉,感谢神灵与上苍赐予我的吉庆,让我找到了一个值得自己去爱的人。”
阿永闭上双眼,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肩膀上,呼吸着他衣衫上的冷杉香气与他身上清冽如雪松的气息,他的肩膀依然带着些许文弱与单薄,令得阿永想起了娘亲说的话,男子肩膀需可依。
不过没关系,她坚信,过得一两年,彻底历练起来的顾念霖,终将会有一个结实、温暖、有力的肩膀,成为她一生的心之所栖。
闻得顾念霖要娶一个小史官之女,全西川哗然失色。
先前顾念霖与阿永的“情史”传出,西川之人都当做是年轻男女一时之间的热血上头,顾念霖身份尊贵,顾家又怎么可能糟践他的终身大事?直到亲眼看到顾家内外挂满了订亲的红绸,人人才相信这是事实。
紧接着,顾二夫人带着阿永从佛院回来后,从贵妇人的聚会,再到百姓在市井上的高谈阔论,都在说顾念霖先天命中带劫,需一个命硬之人方能与他镇住,佛中的老僧给阿永看过之后,说阿永命中自带几分煞气,这煞气刚好是顾念霖命中劫数的克星,煞气与劫数两相抵消后,夫妻会一世恩爱、子孙满堂,道不尽的好姻缘。
人人都说顾二夫人信佛信得不正常了,竟然这般出格,一个小门户的女子怎么可能镇得住堂堂顾氏嫡长孙的劫数?要镇,也得娶上一个运数满满的世家嫡女,以强大正气去化劫才是。
可顾二夫人听不进去任何劝说,不仅利落过了纳采、问名、纳吉这些流程,且已经到了纳征这一步,按照京都那边三书六礼的规矩,遣人去别苑送聘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