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物堆满一整个屋子,顾念霖索性把司弦歌放到了明处。司弦歌和许简日夜换班,各自带着人手不离屋子半步。顾念霖起初想要长州、烟州都往西同时修建,可顾虑到大天山岭在长州和烟州之间,又怕乌纥会从长州、烟州中间来袭。想要长州、烟州相向修筑,可不知是不是段旭在暗中作梗,之前说好的防线被官署推翻,这样一来,等于又要重新与长州商议,十分棘手。
阿永一边吃饭,一边小心翼翼看着顾念霖。
顾念霖一怔,“阿永,你不认识我吗?”
“我听说官署改了工事图,我怕你生气。”
顾念霖把碗筷一放,伸手去给她夹菜,“我才不生气。他们不听咱们的,自然会有人听咱们的。要不然,我堆了一屋子的金银做什么呢?”
阿永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钱在咱们手上,人可不在咱们手上。段旭阴险,说不准今晚一把火就把咱们一屋子的钱财都烧了。你可要快点下手,我就跟着你,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俩要一起发光。”
顾念霖得了阿永这番话,吃完饭后找许简说事去了。次日,顾念霖就放出风去,凡自愿去修防线的百姓,每人除了可提前支取一个月的丰厚工银之外,还能为家人领取一袋口粮。为避免有人白白领取工银不干活,顾念霖让每个人都留下了手印、姓名、住地,还采取了分管制,即每个人每日要到监守处报到一次,超过三日不报则免去工事资格,并派人上门追回工银。
不到半日,近千人闻风而至。官署的人不好调用,阿用早从外头找了几个文书先生,几天下来不停写着劳工册子,到了晚间,整个手腕都是僵直又肿痛的,汤勺也拿不稳。顾念霖从门外一脚踏进来,看到阿永这样,他揪心坏了。阿永见他如此,摇摇头,“我没事,热水敷一敷就好了。”
顾念霖拉过她手腕一看,淤伤一片,阿永忍不住强颜欢笑,“都上过药了,再说,我还有一只手。”
“你的另一只手也放着别动。”顾念霖替她端了热汤,像是被热汤的热气熏潮湿了眼睛,“我回到大门才听昭雪说你今天被人挤来挤去,笔都掉了,你弯腰去捡,还被人重重踩了一脚手腕。顾不上痛,你还一直不停写,写到人都散去了,你手上的骨头也快要断了。怪我太忙,顾不上你。阿永,我真对不起你,害你跟着我受苦。”
“这算什么苦?京都那种生死大难我都过来了,来西川的路上也人仰马翻过,我也是摔到过骨头的,哪里有那么娇气?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做好你想做的事情。”阿永话语轻松,手腕的疼痛感却越来越强烈。
顾念霖喂她喝了半碗汤,阿永说什么也要自己动手,顾念霖只好放下,看着她拿另一只手慢慢吃饭,他自己这才动筷子,“我估摸着,长州那边也听到了烟州的风声。烟州有大把的钱粮给劳工,长州那边的百姓要是没有这等待遇,必然要造官署的反。”
阿永抿嘴一笑,“这风声是你差人透过去的吧?你现在做事情可是越来越面面俱到了。”
顾念霖见她笑,心情也好了许多,“你是在说我老奸巨猾?”
“老奸巨猾谈不上,滴水不漏总是对的。”阿永说着,把两个碗放近一些,将筷子放在两个碗上,“这两个碗是长州、烟州,这中间连着的筷子就好比是边防线,当然,这边防线也可以看成是多个点相连。”
顾念霖好像看懂了,又好像没有看懂,阿永继续笑道,“各州相隔遥远,州与州之间多个点同时修筑,一则事半功倍,二则随时调整,三则能起到烽火堡的作用随时传递消息。西川被外族侵占几乎百年,从来没有修过大煌自己的工事,你一时间没有头绪也是正常的。但我在京都看过多个边塞防御图,就是这么做的。”
顾念霖亲手推拉了碗筷几次,眼神明亮,“阿永,这次你又帮我大忙了。幸好我没有把你放在兴州,以后不管去哪,都要把你带着,寸步不离。”
“你就贫嘴。”阿永含笑,低头吃饭。
饭没有吃到一半,昭雪脸色不好走进来,“外头来了人,说有急事要找顾将军。”
顾念霖轻拍了阿永的肩膀一下,起身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他面色如常接着喝汤,阿永都坐不住了,“发生不好的事?”
顾念霖回答了一声是。
“你如此淡定?”
“当然。是不好的事,可对你我来说,也许是大好事。”
“你卖关子,我不爱理你。”阿永偏了脸去,不看他。
顾念霖两手把她脸蛋捧着转过来,“为了抢上工的名额,城里一大群人斗殴,被官署抓了。那些人都不愿意给官署干活,只愿意在我这里领钱做事,人太多关不起来,官署就把这事甩给我了。我也不知怎么,忽而就想起你的话,明天我把这帮人聚齐,发钱让他们来我这边,我再以惩罚为由,对他们驯以兵勇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