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勋暗中让人细查,得知原本隶属于顾明渠军中的一名老将叶落归根,早离开西川去了京都,此人年轻时奉皇命来西川戍边,一待就是三十多年,极有可能就是此人去京都告密,朝廷这才会特意用顾衍来钳制刘勋。刘勋无处发泄,寻了一个由头,将放走老将的人打了个半死不活。
顾念霖在长州待了二十天左右,等来了顾衍长子段昭,段昭被朝廷封了将军,又兼一个文职,外加监察大权,已到长州走马上任,正是得意。去长州的路上,段昭还对左右大声放话,“本将军之职是朝廷封赏,刘勋节度使之职却是他悖逆朝廷自封,根本算不得数。计较起来,段家才是西川正主,刘勋本是名不正言不顺。”
阿永把院子里晾晒好的衣衫收下来拿去顾念霖屋子,见他正好更衣,顺手把衣衫给他穿上去,顾念霖低头一看,湛蓝的布料子上透着丝丝缕缕明暗交错的金线密影,远看不显,近身才看得到。他疑惑,“表兄一来上任,你就给我买新衣衫,是想让我去朝拜他?”
阿永笑了,一边替他系扣子,一边说道,“并不是。我费心替你买了这衣衫,是想让你去拜会长州表姊的。咱们来了许多天都不曾去见她,礼数上说不过去,我偶然路过她家门,听门外下人说她与夫家为了刘勋的事闹翻,她正伤心。她的性子柔弱隐忍如大姑母,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会闹翻的,一旦闹翻了那就不是小事。你为了工事,从家里带出的衣物都是清淡朴素的,但是拜访那种豪富之家,该做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阿永,你陪我去。”
阿永不肯,“我没有过门,不便前去露脸。”
顾念霖见她这段时日为了他都累瘦了,一张小脸带几分憔悴,不禁心疼,“你是我妻子,不管过没过门都是,咱们订了亲,整个西川都知道。阿永,往后杂事叫他们去做,你不用为我操持到这个份上。”
阿永打趣道,“买菜、跑腿这些事是小厮们在做,下厨是昭雪在做,我不过是为你添饭更衣,哪有什么累的?”
“你可别这么说。我知道,我每睡不好一夜,你屋里的灯火就陪着我亮了一夜。到长州后,为了工事,为了我,你日夜担忧不安。我一直不说起这些,是害怕说了之后,自己的心会更疼。”顾念霖将她系扣子的手贴在他心口,“刘勋知道许校尉是我和父亲的人,不喜欢他留在顾家军中效力,也放了他到长州来助我修工事,我昨日已见过他。这样也好,他若能为我出力,他日他与如归阿姊的婚事说不定能成。我想让许校尉和司弦歌一明一暗,在这防线沿路掌握乌纥的动静。”
阿永听他说得轻松,实则前路凶险万分,她说,“一头是刘勋,一头是小姑母,当中还有乌纥,咱们的一举一动又都在世人眼里,要脱困谈何容易?长州表姊是刘勋长女,祈州梁家是阿嫂外祖母家,再有工事沿途这四个州的大族,对你都有用。我看那顾衍母子皆好大喜功、狂放傲慢,你骗过了他们,外加骗过了刘勋,才是保全之法。”
“我给如期阿兄去信,请他带着阿嫂去祈州梁家走动一下。”顾念霖叹气,“我祖母、外祖母家中当年也是大家门第,后来兴盛,不过是依仗我祖父与父亲的崛起,如今他们根基还在,却势力有限,祖父与父亲都去世,他们更加比不上西川九大家族了。你说得对,我初来长州时,就该先去表姊府上的。”
“这也急不来,光是去看望几眼也没有意思。我知道修边防是不小的支出,若都是从官署出钱,搜括起来,百姓又要受苦受难了。不如,你每个大族都亲自去一趟,表面上是请他们捐财捐物,给他们立功德碑,实则是探寻下谁与咱们是一路人,好谋事。”阿永见门外无人,又说,“你我不能做笼中鸟,任凭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要不然,咱们就去防线上跑个来回,粗略看一眼各州的情况,再命人暗中去盯着。”
顾念霖见下人远远从回廊那边走来,抱了阿永低声道,“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也想从大族手中挖出财物,也想亲自去各州看过才放心。就从阿嫂的外祖母家起头,梁家一出钱,洛家必然也会出,其他西川大族也会跟着出钱出力,那时候人情也有、财物也有,事情好办多了。”
阿永提醒道,“刘勋也出自大族,段家也是大族,还需提防。”
话音才落,下人到了门口,见顾念霖与阿永相拥着低声说亲密话,不好进门,顾念霖与阿永回头,也装作难为情的样子撒了手。
顾如期接到顾念霖的来信,与洛泱、顾如归私底下说了一番,“事关顾家和西川,念霖有难处,应该相助。只是我顾虑你这身子,近来你呕吐厉害,怎可让你出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