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沈书晴就去看陆深,只见他直起身来,将夹在腰带的折扇取下,慢条斯理地摇起折扇,漫不经心,甚至眼里还饱含宠溺的微笑。
他这般气定神闲,沈书晴又一次怀疑自己错怪了他,可若非信上所说,陆深怎可能会将钟灵送去和亲一个老头子?
因着这一点,冒着承受他雷霆之火的风险,沈书晴鼓足勇气,说:“妾身就是觉得奇怪,妾身记得去年王爷替妾身解毒过后,似乎也并没有受多少罪,只不过泡了几回药浴,甚至连汤药都不曾用过。”
陆深的笑意加深,却不达眼底,依旧徐徐扇着折扇,却并不言语,只盯着沈书晴的眼睛看,直勾勾的,坦荡得很,沈书晴本就不确定是否冤枉他,当即心虚地垂下了头,要用右手去扣左手的掌心,一个不小心,信封中的信纸便落在了地上。
她下得一个机灵站起身,想要弯腰去捡起,却因为笨重的肚子根本连腰也弯不下。
陆深摇头,无奈笑笑,这才将地面的信捡起来给她,那封信叠了几层,只露出最末几个字——钟灵敬上。
沈书晴都瞧见了,陆沈不可能没有瞧见。
沈书晴以为他会打开去看,便是不看,至少也会问她钟灵说了甚么,可他甚么也不曾做,甚么也不曾说,只递给她,还温声嘱咐:“拿好,别再掉了。”
“便是掉了,也不必亲自去捡,你身子重。”
刷地一下,一股巨大的愧疚窜上心头,她定是又错怪他了,定又是钟灵挑拨离间。
沈书晴站起声,张开双臂拥住陆深,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他的心跳一如寻常平缓,叫她十分安心,这般拥住好半晌,沈书晴才淡淡出声,“对不起,我又怀疑你了。”
陆深淡淡一笑,将折扇重新别回腰间,抬手去摸她滚圆的后脑上,轻抚她顺滑的发丝,“这下子,你知晓,本王为何要对付钟灵了?”
沈书晴抬眸。
陆深了然一笑,“想来方才我与林墨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钟灵她为了要嫁给本王,已是有些疯癫,本王实在担心她对你做出甚么丧心病狂的事,才不得不让她去和亲吐蕃。”
“本王实在是害怕她再待在金陵,会危及到你们母子的安危。”
瞧瞧这话说得多漂亮,君不见沈书晴已深信不疑,又开始不断保证往后不在信钟灵的话云云。
可天意就是喜欢作弄人,宁远侯知晓钟灵又给沈书晴递了信,慌忙就过来灭火,没想到就听到这样一出,自家的好侄儿为了捂住真相,竟然不惜要将自己的闺女送去吐蕃和亲。
气得他那是吹胡子瞪眼,当即呵斥陆深道:“陆深,本侯为了你们母子,可谓是呕心沥血,你却在这里盘算着将本侯的女儿送去给一个老头子和亲?”
陆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出声还带着诘问:“本王这么做,舅父难道不知这其中的因果?”
宁远侯刺当即挺起腰杆道:“当初之事,虽则事灵儿不对在先,可你那个小外室不是没有中毒吗?”
“你不是将那些药大部分用在了灵儿身上?为了替她解毒,本王还害死了一个无辜儿郎。可即便如此,灵儿也永远都不能生养孩子了。”
“灵儿她已经自食恶果,可你为何还要对她赶尽杀绝。”
这一番话,恰巧印证了钟灵信中所言,钟灵在信中写道,当初她给她的茶水中下了蚀骨香,但此事被陆深发现了。陆深并没有阻止她的行为,反倒是将计就计行了一出苦肉计,只不过只让沈书晴用少量的媚毒,剩下的后来全都灌给了钟灵。
而陆深之所以用这个苦肉计,乃是为了向她的外祖证明他的心。
事实摆在面前,再没甚么好说的,陆深骗了她,她从前的那些推测皆是正确的,他从头到尾皆在骗他、利用他。
沈书晴将环在他陆深劲腰上的手收回,径直往门外走去,陆深拉住她的衣袖,沈书晴被迫停下,步摇往前荡去,两行热泪沿着眼尾淌下,她用力扯回被陆深攥着的衣袖,一句话也不肯跟他说,快步往外走去。
陆深唤她,“书晴。”
沈书晴并未顿步,走得头也不回。
沈书晴爱他得如痴如狂,陆深从未在她这里受过冷遇,是以即便到了如此地步,陆深也不愿意低声下气,反倒是带着几分胁迫地道:“沈书晴,你敢走出这间屋子,你往后就不要做这个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