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落座在内书房的茶几旁的软垫上,各吃了一两杯峨雪顶,陆深这才将那叠得四四方方的血色经书递给李照玉。
“这是我那小外室,在本王病重期间,替本王抄写的血经。”
“本王从不自诩是个好人,然则却是没办法辜负这份真心。”
“是以,还望李兄不要再让本王难做。”
“这便是本王给你的交代。”
饶是李照玉想过许多陆深不放人的可能,却都不急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刺目的血书看得他指尖微颤,透过那些一丝不苟的暗红色字迹,他仿佛看到了女子放血时的果敢与坚毅。
就那般爱他?以至于愿意为他伤害自己的身体?
李照玉将那血书叠好,递还给陆深,收回手时淡淡瞥了陆深一眼。
金相玉质,风流倜傥,周身萦绕着一股子金枝玉叶的矜贵气,的确是有蛊惑女子的本钱。
自家表妹涉世未深,又从未见过如此俊雅自如的男子,自然是会迷得神魂颠倒。
但其实没人比他清楚,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实际是个冷心冷性的人,谁爱上他能有好果子吃?
只是如今这情形,一个不愿意放人,一个不愿意走,倒真的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看来得找个机会,与表妹说清形势才好。
李照玉眼珠一转,想起近日朝中将有皇室秋猎一事,兴许陆深会带表妹一同前往,于是问道:“王爷,秋猎将近,不知某可否与王爷一同前去。”
陆深一听就知道他打得什么鬼主意,当即勾起一边唇角,“只要你不再跟本王讨要我那外室,本王都依你就是。”
送走李照玉,林墨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再看自家王爷时,直接垂下了脑袋,不敢看那一双能洞悉人心的眼眸。
“林墨,你是否觉得,我太过心机深沉?”
“沈书晴待我一腔赤忱,我却设计让她伤心?”
陆深拾起落在地上的血书,面色平静地道:“非但叫她伤心,还利用她对我的爱慕,连她在世上仅存不多的亲人,也一并给算计了?”
林墨可不敢应声,只替沈书晴问了句,“那是否可以告诉沈姑娘,她不用去李府了?”
陆深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绝望当中看到的光亮,才会耀如太阳。”
第16章 认清
却说沈书晴自回到葫芦巷,虽则不至于以泪洗面,水米却是难进,夜里更是辗转难眠。
红菱看着强撑着一口气在书案前练字以平复心绪的自家小姐,才不到两日功夫,已然是衣衫渐宽,眼下更是乌青甚重,心里也是暗恨。
这贤王真当是个混账,自家小姐来这葫芦巷两个月不到,竟被折磨成这幅模样。
她非得好好整治他一回不可,否则心中恶气难消。
她想破了脑袋瓜子,总算想出了一个可以报复贤王的办法来,附耳说与自家小姐听后,沈书晴恹恹摇头,“此事不可。”
而后继续提笔写字,那专注的模样,就好似她沉浸在书写中,就可以不必面对即将到来的厄运。
“怎么,他那样对你,你还舍不得对他下手啊?”红菱叉腰,不愤道。
沈书晴手一顿,将笔暂且撂在笔架上,落座在圈椅上,转而面向一侧的红菱,“你这样做,虽则败坏了他的名声,但传出去,对我的名声又有好处了?”
红菱知她是不忍伤害贤王,是以换了个说法哄她,“难道小姐你不好奇,贤王得知这件事以后的反应?”
“他若是铁了心不管你死活,即便你做了这样的事,他也会不闻不问。”
“相反,便是说明他心里有你。”
说不得红菱还是有几分了解沈书晴,只见沈书晴咬着唇踌躇半晌,终究是轻点了点头。
红菱暗暗叹息,自家小姐还真是异想天开,贤王怎可能会再来?
他对自家小姐是半分怜惜也没有的。
约定将沈书晴送走的那天晚上,王府请了戏班子唱戏,陆深素来有听戏的习惯,每个月皆要叫戏班子过府一两回,金陵有名气的戏班子皆是王府的常客,王府甚至在花园临湖的位置专门搭建了两层的宽展戏台子。
林墨也是纳闷,“王爷,葫芦巷都快起火了,王爷还有这个闲心看戏?”
陆深阖着眼眸,慵懒地倚靠在圈椅里,右手指尖不疾不徐轻敲椅臂,闻言愣是眼皮子也不曾抬一下,“多大点事,你着甚么急?”
端的是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得林墨都替沈姑娘不值,怎地就招惹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冤家?
戏台子上演的是近日金陵最红火的曲目《钗头凤》,讲述的是一对夫妻离异几载后重逢于一场宴会相见泪潸潸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