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那是一个连蚂蚁也舍不得踩死,连欺负她的奴仆也要包庇,连他棍罚一个做错事的奴婢,她皆要落泪求情的小妇人。
曾几何时,她对他柔情蜜意,从来不曾红过脸,从不曾大声说话,怎会似今日这般张牙舞爪,字字句句皆往人心口铡刀。
完全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沈书晴本不欲与他过多交谈,然则他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不再说几句,却是显得自己理亏似的,她转身,一步步逼近早已溃不成军的陆深,走到他面前后,她手一挥将翘头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挥洒到了地面。
扫了一眼冰裂纹地砖上的七零八落,沈书晴倏然仰面一笑,笑得森然冷冽,“从前?你还有脸提从前?”
“从前我就是性子太软,才会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才会任由你将我的一片真心,利用得干干净净,才会叫我的家人也被你算计到如此地步。”
“你让我明白一个道理,软弱就要被欺,落后就要挨打。”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无声落泪,“我不想再被你牵着鼻子走了,陆深,你休想再诓骗算计于我!”
说到此处,沈书晴从发髻上取下一根玉簪,在陆深的毫无防备下,对准了陆深修长脖颈上横着的血管,眼里满是血红地威胁他,“你若是为了洗脱罪名,再去干甚么伤天害理的事,那我就亲手杀了你!”
说罢,也不去看陆深那早已震惊得瞳孔骤缩的双眼,捏紧玉簪,她转身就走。
陆深被她吓坏了,额头直冒细汗,甚至不及反应回她的话,只见她离去,才下意识伸出手去留她,“瑶瑶,你别这样,我害怕。”
只他话音还未落,手腕便结结实实受了一刺,他痛得眉头打结,看了眼那子往地上滴的鲜血,颤着声音问她:“你当真心里一点也没有我了吗?”
第66章 以死证清白
沈书晴细眉横蹙在哀切的杏眸上,眼里泪花隐隐,他为何还会问出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他难道不清楚早在那一夜的欺骗之后,他们之间便再没了任何可能吗?
沈书晴低下头,痛苦地阖上眼,珍珠流苏步摇因她的动作漾出萧瑟的弧度,她艰难开口,“为何你事到如今还不明白?”
“早在你我之间横着几十条性命的时候,你我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人全都是因她而死去,心里的内疚一直在,又怎会心安理得与好下去,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陆深知她心善,将她的自责与内疚看在眼里,就仿若从前一般,自然而然地走过去,以那只受伤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揽她如怀,“书晴,别再想了,他们的性命与我无关,和你更是无关,你实在无需自责。”
“再过一阵子,我会向你证明这一点。”
事情不是他做的,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早晚而已。
然则沈书晴却不如何信他,铁板钉钉的事,她外祖还能骗她不成,遂厉声质问:“你要如何证明?找个人来当替死鬼?”
眼里再度浮现那一夜江面上的尸体,以及那如雷贯耳的喊打喊杀声,沈书晴一把推开陆深,将染血的白玉簪抵在自己的喉管,眼里恨意森切,“陆深,我警告你,你别再暗害无辜之人。”
那玉簪尖利无比,方才陆深已体悟过,虽未曾伤及要害,却也是鲜血淋漓,而此刻那簪子却对准女子的脖子,那架势是只她再多用三分力道便要划破肌肤,捅破她的喉管。
陆深心口一紧,便当即忐忑着上前,抬手去抢她手中的簪子,“你就那么在意那些陌生人的死活?”
却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竟是抢她不过,却也用手心覆住了那锋利的簪尖,寒着脸呵斥她:“他们的命竟是比你的命还要重要?”
“竟是要你同本王生分至此?”
生分?
几十条性命,他竟然说得如此轻飘飘,沈书晴便愣愣看他,眼里的讥讽再也掩藏不住,“或许在贤王殿下眼里,他们的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王爷你的一根手指头。”
“可在书晴眼里,他们却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他们有妻儿老小,会哭也会笑,与你我并没有两样,皆是会受伤也会死的血肉之躯。”
水寇一案他的确无法自证,陈老爷子也未必肯帮他证实,陆深知晓在没有证据的情形下,他说再多做再多也是无用。
可陆深受不了她递过来的嘲讽眼神,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覆盖在簪尖的手背,此时满是淋漓的鲜血,但他知血迹可以水洗净,然他此刻承担的莫须有的罪名却是短时间内没办法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