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现在还能不能回去?”疤二小声问他。
江闻夕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再观望观望。”
“可是,如果我们回去得晚了,大将军会不会有危险。”疤二在他身边问,“他会怪您吗?”
“他能有什么危险,就算打成一锅粥,也不会伤到主帅的。”
江闻夕又想起了那日在行宫偶然听到的话,他那姨娘伙同父亲想要害死他,他早知道了,所以才不会心疼江穆安,对方既然一时糊涂把虎符交给了他,就要承担这样做的后果。
“急什么,不用急。”江闻夕垂目,掩住眼底的沉郁,“今日无需动身,等明日天亮了,再回去也不迟。”
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几十里外的营地中,几位武将就算交出江穆安的人头,表明对方是那位反叛的人,可援军的首领任武易还是没想收手,对方甚至还反过来反咬一口——是军中的几位将军看不惯江大将军,害死了他。
那几位武将险些一口血吐出来,不得不和援军拼死反抗,但奈何军中无虎符,而任武易又带着圣谕,所以饥寒交迫的驻军根本多少胜算和援军对抗,底下的士兵们都是一头雾水,不敢把兵器对准援军,一时间被援军拿捏,死伤无数。
等江闻夕带着他的千馀骑赶回去时,见到的场景便是两军隔着一道尸山僵持对峙。
前面,几位小兵带着密信远远地朝他跑了过来。
“站住,什么人!”江闻夕喝止他。
“上护军任武易将军来信——”
是援军首领?他给自己写密信做什么?滋源峮巴刘乙期奇三三零四每日上新江闻夕莫名其妙地接过那密信,独自打开一看,心中瞬间骇然……这谁能想得到呢,任武易竟然在暗中归顺了东宫,而那东宫太子有意拉拢自己,想让自己与援军里应外合,将军中不听话的旁余势力都趁乱除去。
江闻夕看完信,面无表情地将信弄碎,转而问:“任将军现下在何处,烦请带路。”
活了这么多年,江闻夕还是第一次领会什么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这个重文轻武的世道,有的武将备受憋屈,而任武易这样的人却早早地攀上了太子,在太子的示意下,歪曲陛下的意思,借着援军名义来军中搅浑水,又趁乱结党营私。
难怪他看不懂这局势,也难怪众人都乱了分寸。
所有人都在战战兢兢地猜测陛下的意思,可却没想到,陛下的真实本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回去复命的人到底站在那边,是非黑白,都只能由胜利者来捏造。
“江副将节哀啊——”
一照面,任武易便佯装惋惜地上前一抱江闻夕的肩头。
江闻夕疑惑:“何事节哀?”
任武易痛心疾首地一拍心口:“军中狗贼意图反叛,为了逼令尊交出虎符,竟残忍地将令尊杀害,简直令人发指!”
听闻噩耗的瞬间,江闻夕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头重脚轻地身形一晃,很难相信父亲一代铁血将军,没有死在梁域,竟然死在了军营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才是真相?
自己只是走了几日,军营中的弟兄怎么就成了反叛的人?又为什么要对主帅痛下杀手?父亲是早就怀疑了吗,所以才让自己带着虎符离开?任武易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江副将一路疾驰,应当是累坏了,来人,给江副将煮壶热茶。”任武易二话不说先扶着人坐下,随后把营帐内的下人都打发出去,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架势。
等外人都出去了,任武易才轻声与他低语道:“江世子,太子殿下求贤若渴,早就有招揽您的意思,此番正是好时机,若您愿意,便同本将一起为我们的殿下排除异己。”
任武易是陛下最亲近信任的武将,之前若是有人说任武易背叛了皇帝,那江闻夕宁肯觉得那人是疯了,可这次他亲眼瞧着这位深受信任的武将私底下早对太子投诚了,才觉得这朝廷党派之争太过险重,每一个被裹挟进去的人都身不由己。
江闻夕好似糊涂了,他就像被浪潮推着走的人,跌跌撞撞地向前,无法回头。
这让他如何不答应太子?
他但凡说一个“不”字,脑袋就要分家了,紧接着也被安上一个“叛军”的帽子,含冤而死也就罢了,还要在后世史书里遭受千百次唾骂。
皇帝不在这儿,所以谁是叛军,谁不是,只能全听这位任武易将军的。
江闻夕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又问:“任将军携皇命而来,请问将军,既然援军并未带多少辎重粮草,那么陛下派援军前来的本意是什么?”
“江世子会如此问,我想,世子心中也有猜想了吧。”任武易含笑看向他,“世子好好想想咱们这位陛下,每次打了大胜仗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对,没错,是过河拆桥。曾经的手握重兵的康国公,后来的我,而今的你们——江家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