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要说知晓梁域战局之人,莫过于镇国将军江穆安了,可此番作战并非前些年的小打小闹,我朝若开战,势必一举击溃梁域,让他们几十年缓不过来,所以儿臣觉得,主帅应当还是镇国将军,但这副将也需精心细选,既能悉心钻研战法,又能通晓行伍之事……”
他前面说的还算是有理,但这“通晓行伍”四个字显然在放屁,带兵打仗的将军怎么可能不懂军中的事情,很明显太子这句废话是句铺垫,估计下一句就要推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来上战场指手画脚了。
白景辰咽下这口气,目光看向身后的江闻夕——对方应该也听到话语中的不对劲了,脸上表情也不是很好。
看样子,江家父子这些年没少被草包们指手画脚,窝囊气早受够了。
“父皇,儿臣以为,战事临近,与其耗时间挑个副将与镇国将军重新磨合,不如让镇国将军之子充当其副将,父子间的默契,难道不比个外人来得快吗。”白景辰在太子开口之前,果断引荐江闻夕。
这招不一定能奏效,但也能和太子要举荐的那位掰扯掰扯,扰乱太子的计策。
毕竟国事不是儿戏,太子真选一个百无一用的人上来,到时候吃亏的全是自家百姓。
白景辰虽然瞧江闻夕不是很顺眼,但不得不承认对方在作战方面也是有天分的,选江闻夕上去,不会出大的差错。
“江闻夕。”皇帝叫了声名字,也考虑了起来。
太子浅笑低首,重新续上自己的话:“江世子年少英才,在梁域沙场征战多年,确实担得起将帅之责,儿臣也觉得阿辰的话颇有道理。”
白景辰被他“阿辰”两个字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时间拿不准对方到底要做什么,就在他思量的时候,却见太子笑了笑,突然看向了自己。
白景辰:“……”
这个表情,自己应该是中计了。
果然,在离开时,他才知道太子提副将只是个幌子,对方真正的目的是往枢密院安排人手。
——毕竟军事卒戍之政令,悉归于枢密院。
率臣向来没多大优势,真正能落得好处还没什么风险的,都在枢密院。
白景辰吃这一堑,心中愈发不安,倒不是因为暂时落了下风,只是他想……枢密院和真正上战场的军士一向都闹得不和,枢密院里大多数是一帮从未上过战场的文臣,除了纸上谈兵外,还颇爱好为人师,很多时候不考虑具体战局,将军士兵们不满枢密院的指手画脚,但偏偏又被枢密院压着不能便宜行事,窝火不是一两天了。
这样尴尬的局面,每次打仗都会发生,从几十年前便是如此,连父皇都没办法调和两方矛盾,每次开战朝堂上都要吵成一锅粥。
这次太子再安排几个人进去,一场战局里面又得掺多少京中势力的心思计谋?
白景辰突然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出门后又等了会儿江闻夕,看到对方隐约带着笑意,心情愈发复杂了。
“江世子这么高兴,可是封副将了?”白景辰问他。
江闻夕白捡个便宜,也心情不错地回应了他。
白景辰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战事临近,但很多事情不便和对方说明,只能把复杂的心绪藏在肚子里。
“沙场战事瞬息万变,枢密院那边还乱着,你们很难便宜行事,军情的急递传送上面要是有什么需要帮衬的……”白景辰话说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能在明面上帮到对方,如果要捞他一把,还得私下里来,但他们二人的关系属实没到那个需要冒险的程度,这话说了也白说。
于是这番话戛然而止,恒亲王及时闭了嘴,只把“好心”拿出来给他瞧了一眼又塞回了胸膛里。
江闻夕心情不错,所以也不计较这些:“下臣谢过王爷,虽然打起仗来难免被规矩掣肘,但枢密院那边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战局之中,生死由天,一旦患得患失了,就容易挫了士气。”
白景辰与他没什么好聊的,但奈何江闻夕从此刻开始不再是简单的“世子”了,对方是要为国打仗的人,他们之间的个人恩怨暂且都得放在一边。
所以白景辰该操的心一点儿也不能放下,他承诺道:“待本王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日后若有什么好办法,再来告知与你。”
江闻夕还沉浸在加官进爵的喜悦中,也顾不得恒亲王在愁什么东西,敷衍地谢过便离开了。
“这人真是……”白景辰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杞人忧天,江闻夕没发的愁,全让自己替他愁了。
当朝重文轻武,江闻夕根本没想到自己能被提拔得这般快,再加上这个提拔完全是捡漏捡来的,太子与恒亲王狗咬狗,他反倒得了利,当然会更令他高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