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安优迈着小短腿熟门熟路地准备往县棉纺印染厂的方向跑——家属大院距离县棉纺印染厂的距离不过百来米,更何况这条街上住的都是几?十年的熟人,对小孩子来说是非常安全的区域。
在这个家里,安优最?亲近的反而?是那个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爷爷。
每次惹了奶奶或者妈妈不高兴,她就会下意?识地去找爷爷寻求庇护。
不过这次安优却?跑空了,因为这个时?候她的保护伞爷爷正在外面大吃大喝。
准确地说,是在陪吃陪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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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鲜虽然最?开始走的是平价小食堂的路线,但是随着发展越来越好,大众的需求也开始提高,前两年陆柚就针对澜江县的情况将其中?一家一品鲜升级改造做成了带有包间的中?高档餐馆——也方便县里的那些有点儿身份地位的人想要在外面谈事情的时?候有个符合要求的地方可以边吃边喝边谈。
毕竟国人就习惯在酒席上做生意?。
就好比眼下。
安父以及其他几?个在县棉纺织印染厂里说话很?有分量的重量级人物在一品鲜的包厢里坐着,坐在他们上首的,是县领导和市领导,以及……安斌。
准确地说,是代表雅萍服饰有限公司的安总。
在场的现棉纺织印染厂的老人们都面色复杂——谁能想到?呢,安斌在外面能混到?这么好,好到?都转过来要收购他们的老厂子了!
这几?年县棉纺印染厂的日子也不好过。
在改革开放初期,国有企业经营权和所有权完全属于国家,由政府制定相关计划和策略,亏损由政府承担。
然而?,这种政府主导的制度下,国有企业长期处于低效率状态,全国工业增长缓慢。
改革开放浪潮中?,国家采取了对外开放策略,吸引了大量外资企业和资金,推动了经济发展。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有相当?一部分国有企业也在改革中?扩大规模,在科研、技术和创新方面取得重大突破。
但国有企业改革并非一帆风顺。
在这一过程中?,一些国有企业因为各种原因面临破产重组,为民?营企业和外资华商提供了收购机会。
很?不幸的是,县棉纺印染厂就属于后者这个群体。
最?开始兰花事件那几?年就初现颓势,但是那个时?候厂领导班子们缩减一下自己的工资和福利,还能勉勉强强保证底下工人们的待遇。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厂子的效益并没有好转,反而?越发走下坡路——因为那些民?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出,更加便宜低廉且质量也不差的产品快速地挤占了他们这些国营厂子的生存空间。
这两年他们厂子也就发过工资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是因为厂子里的员工们闹着孩子要开学了要缴学费,以及过年了必须得拿钱等等理由。
工资都如此艰难了,更不用说福利待遇了。
最?开始的时?候还能用厂子里生产出来的那些布料抵扣——那个时?候工人们还挺开心?的,毕竟布料也是刚需。
可是一两次能行?,次数多了那就不行?了——正所谓衣食住行?,这布料又不能填饱肚子饿!就算可以用布料和别人兑换粮食,可那也是折价了的。
更何况,国营厂子本来就有指标,不可能让工人们拿到?多好的布料。
但最?恼火的还是裁员。
因为经济效益太差,资产流失严重,县棉纺印染厂已经无力支持那么多的员工。
这两年来已经进行?了三次裁员,导致许多下岗工人。
所以,县棉纺印染厂已经摇摇欲坠了。
安父也做过努力,但在时?代的洪流下,他个人的力量如螳臂挡车。
更何况,受困于眼界,他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行?之有效的好方法。
最?后拖到?现在,落到?这个被收购的局面,连县领导和市领导都来见证监督了。
安父觉得羞愧得很?,哪怕收购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相比起安父的如坐针毡,其他厂子里的领导层倒是觉得有安父和安斌这父子关系,怎么说他们应该占便宜得多。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更是在酒过三巡之后借着酒意?开始倚老卖老。
安斌这些年在外面可是见到?了更多有城府会说话的老油条们,比起那些人,县里的这些人的盘算真的算得上是浅显直白得多了。
不过,或许也是人家觉得他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辈,所以不屑于多费心?思弯弯绕绕呢?
不管心?里如何想,安斌面上还是滴水不漏,他先是陪着对方回忆了一下过往,然后在对方放松的时?候话锋一转,说叙旧这些他们后头?私开一桌再说,今天大家都是百忙之中?赶过来齐聚一堂,还是先谈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