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换上了干净的外袍,在侍者的伺候下洁面。洗漱完见父亲还在生气,便笑着凑过去哄人。
他给父亲倒了杯蜜水:
“如今发现了问题,总比多年之后才察觉不对要强。早发现才能早应对,父亲消消气。”
始皇揉了揉眉心:
“现在整治了,可若过个数十年,恐怕又会故态复萌。”
时间一长,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了。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并不容易。
扶苏却说父亲英明神武,定然能想到不错的法子。现在想不到就先休息一会儿,左右他们还有很长时间慢慢想。
他又提起即将进入的上郡地界:
“蒙恬将军之前在河套驻扎,听闻父亲要途径上郡,已经赶回来了。过些日子便能见到他,届时让蒙将军派一些信得过的士兵随行。”
上郡原本是大秦的边境,河套收复之后就成了内陆了。偏偏河套地区并没有并入上郡,而是并入了隔壁的北地郡。
北地郡如今归李信统领,蒙恬属于跨区轮值。
如今两位将军都在河套边缘督建长城,这个长城是要从无到有修建的,一时半会儿修不完。
但无论如何,上郡的长官名义上也是蒙恬。所以陛下要途径上郡,蒙恬必须得回来接驾。
正好,他也要过来汇报一下河套的事宜。
既然从咸阳带来的守卫不够靠谱,那就问蒙恬要点人。蒙恬的忠心毋庸置疑,他派来的士兵不仅能力足够,也绝不可能混入刺客。
太子殿下故意说道:
“让边郡大将的亲卫随行,那些近卫瞧见有了竞争对手,自然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毕竟再不谨慎起来,近卫都要被蒙家军顶替了,而且还有掉脑袋的风险。
始皇被他逗笑了:
“又出馊主意!”
经过今日的事情,那些近卫自己就会认真起来,哪里用得着找个外部威胁出来吓唬他们?
太子这是故意说俏皮话哄父亲开心呢。
扶苏眨眨眼:
“那父亲要不要问蒙将军讨几个亲卫?”
始皇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行。可以找几个过来贴身保护爱子,他也更放心一些。
何况他家太子明显是等着看近卫的笑话,自己这个当爹的怎么能不配合一番呢?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车队再次启程的时候,蒙毅上车来汇报驰道一事的调查结果。
蒙毅禀告道:
“这一片的道路确实都是旧路,以前也是有好好修整过的。”
毕竟是内史郡的官道,对大秦来讲是境内走得最多的。如果连都城附近的路都不好好修,那还当什么官?
这边可和天高皇帝远扯不上关系。
之前朝廷发话要修路时,县令派人来勘察过。觉得旧路很严实,可以接着使用,不用特意毁了再新修。
所以他只是填了车辙,把车辙的部分夯了一下。最后平整道路,做出这是一条新路的模样来。
这么一番折腾,自然可以省下大量的经费。那些经费一部分进了县令的腰包,还有一部分则拿去填了别的窟窿。
有些县是这样的,之前的长官管得不好,留下不少烂账。后继之人除了想尽办法补上去,也没别的法子。
捅出去吗?
不是所有人都敢捅破的。
尤其前任背后有势力的时候,得罪他一个,就是得罪那一大家子。更何况有的时候自己就和前任有亲戚关系,只能给对方擦屁股。
这次的县令自以为聪明,找到机会平账了。要是没个修驰道的钱,他恐怕只能学着前任一起弄个表面光鲜出来,然后等自己任期满了丢给下一个倒霉蛋接手。
可是县令错估了一件事——
“县令贪了一点钱,底下征伐民夫的人也贪了一点。监督修路的管事再贪一点,发下去修路的钱就不够了。”
你贪一点我贪一点,本来填辙痕绰绰有余的钱,变成了只够勉强修完这段路。民夫拿到的徭役钱少了,做工时自然不会特别细致。
管事自己也觉得这条路挺好的,不用仔细修,于是没人紧盯他们。大家想尽办法偷懒,路就修得马马虎虎。
哪怕管事盯得紧也没用。
钱不够,修路的材料都凑不齐。土路也不是随便哪里挖点土就能修的,朝廷发下来的钱可不只是给民夫的工钱。
本来只夯实车辙的部分就不如夯大片的路段容易,车辙细细的,夯起来很费事。
古代修路是把土盖上去之后,用重而平整的石块反复砸,把它砸得严严实实,这就叫“夯”。
可是这样一来土层的厚度就会降低,需要不断填新土来抬高路的厚度。
现在土都不够,夯什么?
留了足够的土把整个路面夯平整了,假装这是一玉文盐条新路之后,大家就各自散去了。至于辙痕那里不是夯实的土而是单纯填上了浮土,大家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