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圆坐在沿边,把老奶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手法熟练的捏捏捶捶。她康复训练的从训练老师那里学到不少按摩技巧。
“奶,叔叔他们没说什么?”她记得当初老奶要照顾她时,就很不乐意。
老奶一叹气,“说,怎么不说。不过你大爷爷不听他们的,还给臭骂一顿。我给你学学啊,老子人现在还活着呢,有手有脚还不靠你们养活,等那天老子躺床上动不了,你们再来管事。现在该干什么干什么。”
“在多说什么,老子腿给他们打断。”外头啃西瓜的老汉凶巴巴吼了句。
老奶拉着周方圆手不让她按摩了,眼里满是感慨,“好人会有好报的,你是个好孩子,往后都会是好日子。”现在户口有了,也能上学了。
“那边已经等出息了,要好好感恩,记得他们的好。”老奶叮嘱。
周方圆使劲点点头,她都记在心里了。
“奶,一会我想去看看我爸。”
刚一说完,老奶起身下地,打开木柜子,从里面拽出一个大塑料,里面装着串好的金元宝,一串串的。
“不知道你那天回来,我就先给你准备上了,等下午太阳下去,祭拜先人越晚越好。”
“就周金山那样的?给个屁纸钱。就让他穷,活着穷,死了也受穷。他要是没走那步路,丫头还不至于吃那么苦。就那窝囊劲,烧再多钱给他,到下面还得被抢光。没听说做人狗熊的,做鬼还能变厉害的。”对于周金山,老汉从没待见过,提及那就是一顿嘲讽。
骂归骂,太阳下山的时候,老汉吸着旱烟袋,手拎着金元宝,带着周方圆往村南自留地方向走。
周方圆走的很慢,老汉好多次扭头看过来,又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最后索性迈开步子走得更快,先一步到了周金山坟包那坐着等。
估计没少骂,人到的时候,老汉就差烟管指着坟包臭骂了。
坟包原本被洪水冲平了,还是老汉找的晚辈给添的坟。
周方圆跪在坟包跟前,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爸,经历这么多事,你在下面应该能看到,你活着的时候没享我的福,但以后每年大节小节我都给你烧钱。”说完,就把一串串金元宝烧了。
老汉坐在边上,骂了句,“周金山你活该穷命,再忍忍好日子不就来了,还是个大男人呢,脸都丢没了。”
祭拜了周金山之后,晚上去大奶奶吃饭。农村吃饭都早,出来的时候天边火烧云异常灿烂。
徐万里抱着自己东西,亦步亦趋的跟在周方圆旁边。
他格外注意周方圆的腿脚,她走的很慢,一步步走的很认真。电话里说一走快,整个人会不稳,会跌倒。
能注意她走路腿脚显得很沉重,她抬脚的起始动作查看和常人无异,但是整个过程连贯起来她是前倾后倾,虽然不是特别明显。
这主要是骨盆和髋关节的问题,康复师说目前只能这样。希望日后医学发达能纠正或者治愈这块。
两个人慢慢走向村西,村里人吃过饭会搬着凳子在家门口纳凉。看到周方圆,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一直注视着两人走远。
村西那条大黄狗没有跑出来,原本的杨树林子不见了,变成了一块玉米地。老奶说洪水杨树全都倒了,没办法全都伐了,该种庄稼。
“原来这片全是杨树,夏天晚上能抓知了猴,白天就能吵死人。”周方圆给徐万里介绍,过了玉米地,就看到她家宅基地上盖着宽敞气派的房子。
四扇朱红色的大门,一把银色大锁。
周方圆让徐万里先等一等,她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进去,然后站进门里冲着外面的徐万里说,“徐万里,欢迎你到家,以后这里不光是我家,也是你家。”
徐万里突然被这小小的仪式感,搞的手足无措起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进来啊。”周方圆催促。
再抬起头,徐万里眼眶通红,鼻音很重。从这里动土的那天开始,他每天都要过来看一眼,可直到现在,他才有了实感。
“阿圆,我...我以后会保护你的。”徐万里盯着周方圆的脚,极小声说道。
周方圆听到了,却什么都没说。
房子收拾的干净,屋里基本生活用具都有,堂屋明晃晃摆着一张书桌。
周方圆看着书桌上的文具书本忍不住笑了,肯定是段阿姨意思。
她在云海市的时候,知道她从没正式上过学,就开始给她买学习教材,要不是那个时候她要做康复训练占据大部分时间,可能都要给她家教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