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出报道,就是希望能够让社会看到这样的现实,从而为这些人做点什么,但是就连这个女人,我们都救不了......”
李羡自嘲似的笑了笑。
“工作这几年收到过好多这样的消息了。有时候也会现场被质疑,比如去报道某个公寓大火,面对废墟和焦灰,本来跟我聊得好好的大妈,在得知我要采访后,冷冷地问,现在报道还有意义吗。”
孟恪垂眸听着,意识到她要表达的,不只是“收到一个人死亡的消息”这么简单。
李羡停顿片刻,继续道:“在读大学的时候,我和同学们就被教导,要对救世情怀祛魅。然而在复杂的现实面前,‘我做的报道真的有意义吗’这样的问题,总是在拷问我。”
“但是那期节目播出之后,当地社工开始关注农村留守妇女的心理健康问题,政府也在立项支持她们的职业教育。虽然微薄,但是我们发出的声音,还是有了些回响。”
孟恪大概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昨晚有关职业的话题,她仍旧保持自己的态度,并且试图说服他。
她对自己的灵魂极度坦白,输出想法时向来认真坚决,不咎使用任何方法、从任何角度切入。
一种恍惚间回到两年前的感觉。
孟恪看向别处,唇角勾出些笑意,两手扣动后座中间的扶手盒,将它折叠回去。
“不是每个人都要挣很多很多钱。这个社会需要观察者和报道者角色。”李羡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笑了。
她其实很紧张,两只手不自觉握到一起,食指涂抹的药膏蹭到了另只手的手背。
吸了下鼻子,认真地说:“我有获奖的片子。虽然算不上功成名就,但也有模有样......”
咔哒,轻微的响动。
扶手盒被放回原位,后排座位平坦下来。
李羡疑惑地偏头看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孟恪伸开手臂,越过她身前,手掌停在腰侧,稍顿,然后施力一收。
李羡整个人被他揽过去,尚未来得及反应,呼吸都屏住,就被他拥进怀里。
“你怎么也一点都没变。”孟恪将下颌抵在她肩颈间,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想让我支持你做记者?”
“嗯。”
他肩头是熟悉的广阔的木质调香气,李羡稍稍低头,鼻尖蹭过西服外套,微痒。
“如果我不呢?”
“那我再试试别的办法。”
孟恪低笑一声,拂起的热息让她心颤。
“为什么是你呢。”
“因为你不屈从。”
“你让我觉得挑战、意外、疲惫,也让我感觉自己活着。”
第64章
一连在酒店住了三天。
各自有工作要忙, 早出晚归,只有吃饭睡觉时待在一起,反而像回到刚开始结婚。
因孟恪次日要出差, 赶在他没有离开京市,李羡打算准时下班, 被他接去逛超市。
前两天才逛过一次,买日用品。
印象里很少跟孟恪一起逛超市。几乎没有。
家里日常物品由楼叔或平姐统一采购。
她偶尔随手要用的东西, 会在上下班途中自己捎一件。
如今两个人都“落魄”了,竟然有些相互依偎取暖、回归日常生活的意思。
进入商超。
孟恪手里推了个购物车,李羡跟在旁边, 选些零食。
她拿起两袋不同规格的黄瓜味薯片, 犹豫选哪袋, 想起件别的事,“对了。我今晚得回家一趟, 有张储存卡等着用。”
“丽瑰苑小区么?”孟恪问。
“嗯。”
“直接过去,还是等吃过饭?”
“不着急。等吃过饭吧。”
李羡将薯片丢进购物车。
“年底了,这房子快要到期了么。”孟恪随口问。
李羡略一停顿,似乎听懂他的潜台词,“叫我搬去你那吗?这次怎么这么委婉。”
孟恪转头看她,“你应该会喜欢这种问法。”
李羡笑起来, 伸手去勾他的手臂。这是种下意识的亲昵举动,孟恪很受用, 略微支开手臂方便她挽着。
“房子到月底到期, 我跟房东说一声,不续了。”李羡平时同女性朋友一起逛超市的机会更多, 习惯挽住旁边的人,瞄了眼孟恪, 见他神情松散闲适,索性就这么挽着,换另一只手扫荡零食。
路过饮料区,她拿了两瓶柠檬味饮料,因为是单手,差点兜不住,用身体挡了一下,孟恪空出手将饮料抽出,丢进购物车,“等我回来搬,还是你先过去。”
“等你回来吧,搬家要收拾的东西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