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秋拿过笔,在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漂亮大气又不失锋利。
她拒绝了校领导等人欢欢喜喜地吃饭邀约,放下笔便客气道别。
何老师跟在她身边,眼神旷远:“见秋,你现在生活得还不错吧?还有余力还资助母校。”
“还行。”见秋淡淡道。
“看到你的生活越来越好,老师很高兴,”何老师语气哽咽了一下,她抹去眼角的泪。
那时候的见秋总是最早到教室,最晚离开,在食堂快要清扫的时候才去打一碗汤,加一碗白饭。
每日都会免费的汤和白饭填饱肚子。何老师发现这件事后,就经常找见秋帮忙批改作业,再恍然大悟般说道:“都这么晚了,到饭点了,走,老师带你去吃饭。”
用这样的由头带见秋去吃饭,才让她吃得好些。
可是那些放假的时候,何老师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才能用一种不伤害学生自尊的方法帮助她。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不等何老师想出什么好方法挽留,见秋会在放假时淡淡说自己有地方去,背上书包离开,又在下一次开学静默出现。
她静静地来,静静地走。围在她身边的风都潜伏着泣哀声,阳光都似乎飘荡着沉郁。
晚风吹不尽那缥缈的空白。
何老师想起那些不太合适的资助平台,语气失落:“那个时候真是对不起你啊,让大家上台诉说自己的贫困,实在是太伤人了。”
每次回想这件事,她都感觉到自己的职业生涯落下一个坎,那坎很深,是用一个学生的自尊埋下的坎,她没办法跨过去。
操场来来回回穿梭肆意撒野的少年少女,尖叫声和笑闹声传出很远。
见秋随意瞥过那些人,眼底没什么波澜在,只淡漠道:“以后他们就不需要上台了。”
“对,”何老师一怔,重复道,“是这样,他们再也不需要上台了。”她低垂着眉毛,摸了摸自己几年没换过的半身裙,整理上面不存在的褶皱,想起了一件事,她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什么,“见秋,你考上大学那年,你母亲来找我了。”
见秋扭头看她,平静眼神有些晃动。
何老师四十来岁,表情是一贯的爱护和煦:“老师不是给了你一个红包吗?说是全校老师给你封的红包。其实学校除了两万块的奖金就没有红包了。我个人掏了两千,剩下一万八都是你母亲给的。”
高考结束没多久,张玲抱着一沓皱皱巴巴的钱,闯入她办公室,丢下后只说给王见秋,还说不要告诉她,又匆匆离开,所以何老师一直没说。
但现在,她看不到见秋身上那股吹不散的沉郁了。这个孩子从前用一种孤冷的眼神藐视世人,似乎随时都要随风飘去。
现在她沉了下来,周身气质泰然平和,跨过了那些迷茫与寻觅,也走过了仇恨和荒诞的悲哀。
所以何老师说了出来。
漆黑眼眸中泛过一道光,见秋垂眸,掩住那道神色,“我知道。”
“你知道?”这下轮到何老师吃惊了,她擦擦额头的汗,“我谁也没说啊。”
见秋唇瓣扬起细微弧度:“我猜到的。”
学校老师抠门都出了名,而且他们学校老师经常被拖欠工资,在阳城都是出了名的。
不可能会再给学生封包。
何老师神色缓和,笑了一下,对她说道:“老师祝你越来越好,以后常回来看看。”
见秋没拒绝,只说:“有时间的话。”
*
京市的机场依旧热闹忙碌,她从机场转地铁,最后回学校拿了些东西,走路回家。
还没等她走入庄园里,手机铃声响起来,梅雪温柔的声音传出:“乖宝,你到哪了呀?”
见秋仰头望着辽阔天际,回她:“我到庄园外了。”
“哎呀,这么快?”梅雪轻轻地嗔怪,“怎么下飞机的时候不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可以去接你。”
“不对,你上飞机之前就应该发行程了.......”
“好。”见秋抱着一束香雪兰,推开庄园的大门,一眼望见庄园到处挂着的横幅——“热烈庆祝见秋试验圆满成功~”
“小秋棒棒!”
“乖宝超厉害的呀!”
梅雪放下电话,小跑着过来迎她:“乖宝~”
见秋眉梢弯着一丝弧度,把手上的花束递给她:“送给你。”
香雪兰淡雅素净,小飞燕轻盈优雅,梅雪捧过花,脸颊红扑扑的,笑得很柔和:“乖宝,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