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寂的月色下,两人沉默了许久。
严庄忽然道:“小公子,我有一计,但还需你狠得下心。”
安庆绪道:“……你说。”
安禄山自从南诏伤了眼睛,脾气就更加变本加厉,从前若是暴躁说的过去,现在就是歇斯底里,喜怒无常,稍不顺心,随便杀人,家常便饭。
安庆绪从小打大敢怒不敢言,现在更是将心中怒火憋到极致。
严庄的计划很简单,安禄山既然不想反,或是下不了决心,那就不用下了。史思明可是非常想反的,不会因为安禄山不反就不反,安庆绪只需要跳过安禄山于史思明合作即可。
毕竟,安庆绪是安禄山的儿子,作为继承人很正常。
安庆绪不安地问:“那我哥呢?”
严庄道:“不足为虑。就让他留在长安,陪他的好父亲吧。”
寒风呼呼地吹,月亮沉没在云海里,再也见不着光。打更人报过三更天,也被万籁寂静的困倦感染,打起了哈欠。
安庆绪等在安禄山居住的院子门口,里面走出来一位宦官,跟了安禄山许久,亲密到穿衣系带都由那宦官服侍。
“李猪儿!事情办妥了?”安庆绪逼问。
“……自然。”李猪儿眼眶红红的,说话细声细语,却有种坚定。
安庆绪狐疑道:“那你哭什么?还是——”
李猪儿摇头:“不,我不是哭,我是高兴。高兴公子肯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杀了他。就算现在让我去死都可以。”
安庆绪诧异,他一向没管安禄山的私生活,也从不知道这个李猪儿能恨安禄山到这种不顾性命的地步。
到底可能也是个可怜人。
安庆绪道:“你跟着我吧,今夜就走,去范阳。”
除夕。
马蹄嗒嗒嗒,一群人将安禄山的府邸包围了起来。
玄宗下马,亲自光临,府内竟无人迎接,好像是座死宅一般。推开门,院内的庭灯里燃着微弱的烛火,暧昧不明地照出地上的路。
在安禄山的寝室里,他们发现安禄山的尸体,先是被毒晕,再被刺死。
尸体上有数不清的刀口,杀他的人一定恨极了他,明明一刀致命,还接近疯狂地多刺了几十刀。
一直到后半夜,安禄山府邸里的侍女、侍卫还有女伴、儿子女儿等全都抓到了院子里。有些才两三岁大,有些已经风烛残年。有的侍女貌美如花,有的女伴已经人老珠黄。
这上百号人里,唯独没有安庆绪。
玄宗怒道:“安庆忠!朕问你,你弟弟安庆绪呢?”
安庆忠哭丧着脸答:“我、我不知道……昨夜,昨夜他约我出去喝酒,结果我到了地方,他二话不说把我打晕了,再醒来就被捆在了自家地牢里。”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手上还有铁拷,证明他的确曾经被困。
玄宗扇了他一巴掌:“你说你不知道?你可是安禄山的大儿子,他要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安庆忠大哭:“真的不知……陛下信我。我父亲他一向不许我们过问他的事,安庆绪……安庆绪也不受父亲待见,因此总怨恨在心。我父亲一定是冤枉的,一定是安庆绪在背后捣的鬼!”
玄宗道:“朕不管安禄山还是安庆绪,都逃不过,朕定要严惩你们,以警示天下!!”
破晓。
安府上下恢复了宁静,血腥味久久挥散不去。大过年的第一天,就弄得如此红火,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再说李倓。
史朝义蹲下身,直视着李倓凶狠的目光,忽然笑出声:“我当然知道你,大唐的建宁王。都说你勇猛善战,英俊潇洒,如今一见果然不错。”
李倓呸道:“少套近乎!”
他动了动下巴,挣脱了史朝义的手指,往后缩了缩,意思是不想被史朝义弄脏了,他是正派,对方是反派,正反不两立。
史朝义没有生气,反倒更有兴趣:“在长安当游手好闲的王爷不好么?整日酒肆勾栏里来去,有美人美酒相陪多潇洒。而且,我怎么听说你是去朔方平乱的啊,太原离朔方也挺远的,平乱平到这儿了么?”
李倓不屑道:“你管得着吗?”
史朝义大笑:“……自然管不着,但我看你怪喜欢的,不想杀你了。”
李倓更反感了:“你耍猴戏呢。”
史朝义无辜地耸了耸肩:“诚然此次我来太原目的不纯,但是这样更有趣啊——你可知道前几月我父亲在范阳屯兵,远在千里外的长安还莺歌燕舞,人人自娱自乐,完全不知危险将至的时候,我有多寂寞难耐吗?”
李倓皱眉:“什么狗屁逻辑?按你这么说,你们要造反,还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才行?全天下人知道还得捧着你,说哎呀你们别反了我好怕啊?疯了吧,你什么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