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劳了。”
杨惟德在桌上展开几张纸,上面绘制的是天禧二年,在东西两京,数度出现的帽妖事件的目击绘本。
“相公请看,这是五月在西京目击所绘。这是六月间,帽妖入京师目击数人所绘。这是七月帽妖在应天府出现时目击所绘。”
包拯仔细看了三幅图,看上去外形很接近,确实很像步军所戴的范阳斗笠而没有帽缨。包拯取出昨日按榆林街目击众证词所绘的图,四厢对照,竟然还相当相似。这三十年前的绘本他不敢说是否有诱供或掉包,昨天这幅绘本是给所有十几位目击者一同画押的。那些指印可就在绘本下面。
“杨少卿,依你看,难道就是三十年前的帽妖?”
“下官不敢断言。不过谶语里既然有帽妖,主使者必然想要攀扯。”
“按照童谣的顺序。第一句所述的所谓英雄冢,姑且就是单雄信的墓地。第二句帽妖入深宫,确也发生了。第三句,妃子早薨也已成真。这贼人的算计如何这么准?”
“我也不知啊。不过前面的都不济事了,就看第四句的‘受冤魂积尸笼中’,什么时候应验了?”
“嗯,但是昨夜未有人报告各衙门死囚牢有异常,去年重案不赦的死囚也都秋后问斩了,三处牢狱中勾决的人犯,只有六人。这六人卷宗我也都看了,与贝州反叛王则也牵连不到。”
“相公不必灰心,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
“现下已知,第五句的吞扶光俯首真龙,会在下月初二发生,那么第四句的事情,在这个日期前发生也都算应谶。”
“确也有理。”包拯勉强点了点头。
“若过了二月初二,这事还未发生,或二月二云厚天阴,京师百姓看不到日蚀,这谶语蛊惑之力也消减七八成了,危机大抵也就过去了。”
包拯不知老杨为何能如此得过且过地想问题,虽然他说的倒也没错。
“杨少卿,你我担着责任,如何能心怀侥幸。”
“下官只是做这种假设,也绝不敢掉以轻心。”
“好好,”包拯招手让听用的虞侯徐冲过来,“外面风闻如何?”
“自前天夜里流言四起,京师各地都已有传闻,瓦子里都有编排故事的了。”
“编排故事?”
“是啊,实则早些年就有将天禧年间帽妖吃人编排说古的,其中一则最有名的叫做:《王嗣忠三支金箭平帽妖》,只是时间久远没人说了,昨天夜间西市瓦子里,已经有好事的翻找出旧本子来应景,您猜怎么着,简直一座难求,瓦子外都挤满了人。”
“听者可有惊慌神色?”
“我等在暗处细细查看,倒是没有惊慌的,都只当猎奇怪谈,很多人听完后还不尽兴,继续到酒肆里学舌,绘声绘色向友人言讲。”
“人心竟然还安定?”包拯惨笑一声,姑且也算一个好消息吧。
“杨少卿,依你看,第五句后面的谶语该如何解?若能参透,倒是能抢占先机。”
“我也苦参了一宿,吞扶光俯首真龙,虽然隐晦,但是对照沈括的日蚀推算,应该就是二月初二的日蚀。至于第六句的:隐火犬社稷摇动,还不明其意。但是第七句:生祸斗樽俎折冲中的祸斗,与火犬应该同为一物。所谓祸斗星君,本尊就是一匹火犬,专司在人间放火。”
“火犬若与祸斗是同一物,那么社稷摇动与樽俎折冲也应是一个意思?”
包拯反应不慢,想到了一个深入的问题。
“樽俎折冲有不战而胜之意,如果与社稷摇动相对,或是指……”
下面的话,杨惟德不敢说,或者至少不想自己说出来。
“暗示会有宫廷变乱,有人要不战而胜,取而代之?”
“也许吧。”
包拯沉思片刻。也察觉到这个话题不宜再展开。
“那出鬼雄群妖元戎这句,杨少卿可有见教?”
“此句最难解,鬼雄、群妖、元戎,互无关系,实在不容易猜到用心。”
“那,复则王瞾耀当空,只是暗示王则会重生?”
“不仅仅暗示王则重生,还有更深更险的用心。”
“是这个瞾字?”
“正是。”
“我只知,这个瞾字是当年武则天造字,她登基前给自己重起的名字便叫武瞾,用来加持雌威。”
“不错。王则造反起于弥勒教,而武则天自称弥勒佛现世,所以王则当年也曾向教众言:他便是武则天转世,应在名字中有一个则字。据说,那王则也常在众人面前女装现身,自称非牧非牝,颇能蛊惑人心。”
“如此看,这首童谣与弥勒教大有关联了。”
“但是这个瞾字当初被生造出来后,倒是也有几种解法,或可认为就是武瞾这个名字,也可以认为是日月当空阴阳调和;另外,还有一个偏解,就是不将日月分开,只做空中有明来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