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一直在思考皮影戏中的光影运用,然而与正面对的难题并不匹配,皮影戏里的人物并不会放大,现下猛然顿悟,不是光无法放大被照射物的影子,而是缺了这么一个孔。
透过窗户纸,他隐约可以看到外面风筝的走向,一直忽南忽北。怀良正拽着风筝满院子跑,同时唱着他现编的词句。然而外面风筝向南去时,墙上风筝的影子便向北走,风筝向南,反而映出的影像向北。
“对,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孔!因为光如矢直走,所以在小孔处交错了,于是在墙上的影子正好相反?”
脑子里无解的另一个问题,也瞬间豁然间有了分晓。就是那走马灯残存零件看,并无底座来安装那簪花样式的部件。现在想来,若是以这小孔透光成影的原理成立,这可以盛开的簪花只能安装在走马灯顶上,而非底座上。
他猛然推开窗户,兴奋大喊:“师傅我悟了。”
怀良将手上风筝线塞到一脸茫然的徐冲手里,然后快步上楼。他大概也是有些兴奋,走的楼梯砰砰作响。
上的楼来只见沈括正打开他那本笔记,奋笔记录时不忘大声念出:“若鸢飞空中,其影随鸢而移;若中间为窗隙所束,则形与鸢遂相违,鸢西则影东。怀良师傅,点醒我了。”
“呵呵,我便说这世上事情,自有道理可循,障眼之法只能迷惑一时。”
沈括记录完文字,开始修改图纸。他已然将宫灯里旋转部分玄机参透,只是不解如何展现放大文字,现在最后一个环节也解决了。
“我昨夜告诉你,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妖或无形或迷惑,然而找到破解之法,就擒住它了。”
“然而……”沈括突然有垂头丧气起来,“虽擒一妖,却又生百妖。”
“百妖?”
沈括黯然走向傀儡,一把揭开盖着的布。
“这……”怀良猛一见这傀儡,也是向后退却了半步。
他应该也被这用铁链团团锁住的傀儡也是吓住了,然而很快稳住了,随后快步走到近处仔细观瞧。
“如何得到的这个冤家?”
“昨夜我与师傅辞别去往御街,当时东风大作,雷光闪烁中,就看到一众傀儡正在白矾楼楼顶四周飞来飞去,真个是群魔乱舞。”
“此事我已听说,还听说白矾楼四处都有失火。却不知竟然还落下一个……”
“当时落雷,点燃了屋顶,也劈落其中一个傀儡。”
“就是这个?”他蹲下与那靠着墙歪斜躺着的傀儡平视,然后慢慢撩起它额头上的符咒。
“正一天师咒?这不是杨春官的北宗丹道传承。必是李承庵道长施的符。”
“确是李道长,师傅您还懂这些?”
“我虽在释门,然而玄宗道法我也都略懂一些。”
“师傅,我想这傀儡内必然还有些机巧,只是被他锁链一捆,拆解不得了。”
“和尚将那傀儡翻转,看到了背后的缝隙,确实可以从那里分解。”
“果然是喻家家传,这便是那喻四郎最得意的连环榫、千巧扣。”
“连环榫千巧扣?”沈括显然是第一次听闻。
“这是喻皓酒醉后常吹嘘的机巧,不用粘胶钉子,却将木作做的严丝合缝,互相叠押层层牵连,无法拆解。”
“既然能装成,就一定逆而拆开?”
“话虽如此,却只有装过一遍,知道就里的人,才能逆行拆解。不知先后要领,便生千种心机也枉然,若贸然行事,只能用斧凿锤锯。这样,这个东西必然就拆坏,不成证物了。”
“如果没这锁,大师傅您行不行?”
“大抵可以吧?”和尚道,他刚说了不知道要领千种心机也枉然,大概说的是别人,他自己倒是很自信,而且有些跃跃欲试。
“大师,不如我们破了这锁先试着将它拆开一看?等看完了,再原样装回去,李道长便不知道了。”
“破连环榫,拆开这木偶我倒是也很想试一试,只是这锁么。”
“锁怎么了?也只是寻常锁。”
“虽是寻常锁,却不好拆啊,你看,这锁孔用胶漆封死了,这漆淡黄色,却非常见,你一动封漆掉落,不就漏了。你与杨春官师生之谊,他与李道长又是师兄弟论,若不告而拆,怕是不好交代啊。”
“这一层却是如此,但这便如何是好。”
“须找到同样配制的蜂漆,先用火烤化再以一曲一直两根弯针从锁孔入,慢慢试探机簧才能开锁,待一切完毕,复归原位后,再用自备的色泽一致的胶漆封死,才能不漏破绽。”
沈括倒是心中一奇,他只道这大和尚会刻假戳子却没料到还会开锁,说的头头是道的,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