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莫不是怕我们家地方小,委屈了几位小娘子?您瞧颜夫人的女儿,如今便在枕园照应郡主。小娘子来了,只有比女史更尊贵。”
颜夫人何等人物?
九州池里一手遮天就罢了,武崇训挟着她的威风,连连在御前得彩头,又是尚主,又在石淙诗会上得名次,就连这回武家急流勇退,也是他掐尖儿卖好,表现在前头,引得圣人话里话外夸他懂事。
杨夫人不敢与颜夫人相提并论,推开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得连声道。
“王妃折煞我了。”
韦氏从陶光园出来心情便十分郁闷,得亏张柬之夫人耐心开解,听到此处忽地噗嗤一笑,开口替杨夫人解围。
“你们也别太急了,未出阁的姑娘,住进别人家是要慎重,且缓一缓,让夫人再想想。”
杨夫人如遇救星,连道阿弥陀佛。
“正是呢,一个就罢了,三个都去,恐怕不好,请王妃容我再想想。”
“夫人慢慢想。”
韦氏话头一转,笑吟吟地加了一把火,向梁王妃道。
“咱们回去,先把王府的正堂收拾出来,沐浴洒扫,请两个和尚念经,样样功夫做足,再送拜帖上门,才算诚意呀。”
这一番四面夹击,说的杨夫人面色煞白,终于举手投降。
无奈低头道,“太子妃,您这,如何使得?连您是未来的国母,都发了话,我还能如何?”
韦氏笑了笑,挽着她胳膊,亲热地敷衍起来。
“快别说这些,杨家祖上赫赫扬扬,也坐过天下,再说您瞧我们与王妃,难道是论君臣相处的么?孩子们要好,做爷娘的便喜欢,譬如您教养出三朵娇花,年纪到了,便该让她们出门结交朋友,替您寻三个金龟婿回来,多么高兴?”
有了这样再三的担保,也是亲眼看见梁王妃与韦氏果真如民间亲家、妯娌,有说有笑,杨夫人终于松了口,笑推琴娘打趣儿,也是当真想不明白。
“也不知你怎么入了贵人的法眼,就非你不可了。”
琴娘最恨她从小到大处处拿捏,竟是一刻都不愿多待,直白道。
“本来就是亲戚,郡主又礼贤下士,不嫌弃我们寒微,就一车过去罢了,何必回家搅扰阿娘收拾筹备?一应动用的东西,采薇回去拿好了。”
瑟瑟见她果断,分外高看两眼,忙高声帮腔。
“果然与我的主意一模一样。”
又吩咐丹桂。
“采薇忙不过来,你与杏蕊去帮忙,别叫夫人添了烦恼。”
杨夫人还想掺和几句,发挥发挥余热,被武崇训架住胳膊一力兜揽过来。
“夫人——”
他语气亲热,子侄般尊重里带着亲昵,与她笑语。
“郡主是娇客,丁点委屈不得,要星星不敢给月亮——诶?您别以为这话说的是我,实则太子也是一般,垫窝的小女儿么,自然与大的不同。”
顿一顿,微妙地强调。
“就连太孙也是一样,只拿这妹妹当宝。”
杨夫人嗯嗯几遍,忽地灵台一亮,明白过来他意中所指。
“您可别以为太孙没养在太子膝下,就与姐妹生分,郡主如此……”
武崇训神秘地压低了嗓音。
“分明是想替她二哥把关呐!”
“当真?”
杨夫人嘴唇微微翕动了下,激动地有点发懵。
武崇训很肯定,眼神飞快扫过三姐妹。
“不然她还能冲谁?”
一番话说的杨夫人喜从天降。
李显夫妇和气软烂,太孙端庄正派,独瑟瑟这位小姑子刁蛮难缠,但琴娘既已投了她的缘法,亲事八字有一撇,稍微努努力,便能成事。
“哎呀!我们真是老了老了,起个大早赶不上晚集,哪里猜得透年轻人的主意呢?郡主既安排了,就听郡主的罢!”
于是皆大欢喜。
琴娘等全上了瑟瑟的马车,六个人挤成一堆,越发成了一窝子猫,车帘子放下来,长长短短胡乱摊开,簪环珠玉相撞叮当有声,裙角帔子交缠花红柳绿,说不完的富贵如意。
莹娘比瑟瑟小些,羞赧内向,瞧姐姐和三位郡主叽叽呱呱说个没完,独自躺在角落,拿张帕子盖着脸。
琴娘回头道,“大白天的,又装睡,你来,多认识认识人才好。”
莹娘依依坐起来,却不肯上前,只倚着车壁托腮。
“我都听着呢……”
身上银红小衫配的白绫裙子,捏着块宝蓝织金的帕子,耳垂里塞一粒米的硬红宝石。那板壁原是斑竹的,一节节漆光锃亮,描着烫金的四时美人图,有堆雪嗟叹的,有迎风咏春的。
瑟瑟看了一会子,指她笑,“你妹妹真是美人坯子,生生融进去了。”
大家便都看她,又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