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倒是演的一出好戏呀!”
武承嗣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这是给皇嗣复位敲边鼓,招摇他们李家仁义道德吗?无耻!”
武三思想了一转,嗤笑,“李显还有这脑子?倒是我从前小瞧了他。”
武承嗣也起了疑心,“真是啊!贬到外头十几年没本事回来,这一入京,好大的动静啊!”
问着武崇训,“贤侄你说,他身边难道有个师爷?”
武崇训未置可否。
武承嗣骂骂咧咧饮尽壶中酒,迟迟未得响应,便放下壶,怀疑地望向武三思——集仙殿那日后,武三思便有些焦躁、烦闷,甚至怒气冲冲,不用问就知道,定然是武崇训不肯娶李显的女儿。
“二弟呀。”
武承嗣叫了声,没有回音,再转脸训诫晚辈。
“贤侄呐!”
他嚷嚷的中气十足。
“人家都披挂上阵了,咱们还能往哪里退?九十九步走了,就差这最后一骨碌,努过去,我做太子,你大哥做太孙,就凭你和他的交情,往后这武周,还不都是你说了算!大不了,大伯封你做文昌左相,你想改革,行新政,甚至拓展安西四镇,剿灭突厥、吐蕃,都随你!”
豪言壮语如泥牛入海,武崇训干巴巴婉拒,“侄儿何德何能?”
“你——”
武承嗣面露不悦,想说你别给脸不要脸。
武三思拍拍儿子的臂膀,歉意道,“难得大哥青睐,可惜他年纪轻轻,尚未定性,再过几年就好啦。”
“阿耶,二叔。”武延基喜气洋洋的推门进来。
“下旨赐婚了?”武三思跳起来,满脸紧张。
“嗯,差不多吧。”
武延基挤眉弄眼,满脸喜气压都压不住,推武三思往外走。
梁王府一路中门大开,灯笼蜡烛照的满地犹如白日,一个面生的青袍文士远远向武三思叉手行礼。
“梁王这一向安好?”
武三思满面堆笑,正要说话,就被武崇训插在前头冷冷打断了。
“宋主簿,怎么是你呀?”
他瞥了眼宋之问身后几十个抬箱笼的力工。
“这是谁的家当,主簿走错地方了?驿馆可不在这儿。”
“诶诶,郡王请留步。”
宋之问连忙拦在他跟前。
“圣人口谕说清空驿馆,让庐陵王一家单住,下官照办了,可是呢……”
他面带难色地啧了声,附在武崇训耳边轻语。
“大食国使节今早进城,带了两头狮子,霍!好家伙,一日要吃十来斤鸡兔活肉!这等凶物,我朝御苑未曾驯养,没人敢接手,偏那使节病了,挪动不得,狮子一时没有地方安置,现下正在驿馆嗷嗷大吼,喷出来的唾沫子都带血腥,院中几株垂杨柳也叫它撞折了,吓得小娘子花容失……”
“你竟敢!”
控鹤府行事鬼祟,武崇训对宋之问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听到这故作为难明晃晃下套的话更讨厌了,皱着眉头质问。
“你当梁王府是什么地方?由着你翻云覆雨?”
“下官哪敢搅和王府啊!”
宋之问叫起撞天屈。
“实在是无法可想,正在一筹莫展时,听底下人说——”
他掐着嗓子,好叫近在跟前的武三思和武延基都能听见。
“说郡王分外关怀驿馆,日日在周遭转悠,下官这才想,圣人有意撮合,庐陵王几个女儿又美貌贤淑,兴许郡王早就对……”
“诶,老三,你去驿馆干什么?”
武延基一听武崇训还干了这事儿,调门都起高了。
武崇训万没想到时隔大半个月,他还能记得当初集仙殿前那出好戏,再看宋之问脸色平常,耳朵却竖得老高,分明要听这兄弟龃龉的热闹。
武崇训简直烦不胜烦,冲口道。
“这下三滥的主意是你兴出来,还是庐……”
“糊涂东西!”
武三思一声断喝,伸臂推开他。
冷风夹着细雪轰然打在脸上,又冷又疼,武崇训清醒过来,凝视宋之问。
“主簿如此作为,庐陵王知道吗?”
宋之问欣欣然摊开双手,轻轻一哼。
“郡王,您不会以为真是下官挑头罢?”
“除了你,还有哪个小人胆敢起哄架秧子,糟践庐陵王家女眷的清誉?”
“兴许是有那么一二位小人从中挑唆,却不是下官。”
宋之问被他正义凛然的样子逗乐了,打着官腔道。
“总之三十九口箱笼全在这里,请郡王当面清点,不然,少了谁的花钗、手帕,叫人抱怨郡王过手抹油小事,要被人说是私相授受,就麻烦大了。”
武崇训越听越不对,他当然也知道区区一个宋之问不敢翻云覆雨,但要说是张易之硬要把李家女栽过来,他又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