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逾静低垂着头,只有半寸余光去偷偷瞥看陈京澍。
好在他脸上表情一切如初,大约是刚刚一直在关注那只落单小羊,所以没听到小刘说的那句话。
林逾静轻轻舒了口气,又不免自嘲一笑。
敏感自负又自卑的人,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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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陈京澍来说,林逾静三个字就像特殊搜索。
他总能迅速捕捉关于她的信息,她的情绪变化,并给出相对回应。
所以在小刘刚一提到林逾静的名字时,他眉峰便轻颤了下。
他知道可可西里对于林逾静来说的意义不同,那是扎根于她原生的软肋。
是造成她自卑一面的深层原因,所以不光是怕她知道,也怕被这车上更多的朋友知道。
同时,每次有人提起,对于她来说也像是一种再度揭开结痂伤口的痛。
陈京澍始终看着窗外,但其实喉间哽住一口气。
因为心疼,更想抱抱她。
不是出于怜悯,而是恼恨自己当初不够坦荡和勇敢,否则林逾静绝不会面对那样的人生困苦时。
亏得他自诩多么爱她,可细究起来,他做的还是不够,还是觉得深深亏欠这个小姑娘。
陈京澍捏了捏望远镜,终于在车辆停到小藏羚羊身边时,快速下车背对着林逾静抹了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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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逾静在下车前便开始忙着换录像设备,待车子挺稳,她只顾着跟在祁渥雪身后录制营救小藏羚的视频,所以也没再察觉到陈京澍的过低气压。
大家坐在车上时没有明显感觉,直到站在空旷无任何遮挡的无人区荒野。
才发觉被凛冽的寒风吹得,连呼吸都变得开始困难。
林逾静身形纤瘦削薄,扛着一台长焦相机,小腿都在微微发抖。
脸颊上都像有许多把刀子,在深髓刮肉。
陈京澍这时上前一步,挡在她身侧位置,“我来。”
没给她拒绝的反应,陈京澍已经接过相机,“放心,来之前专门学了一天。”
在这将近两周的时间里,他也几乎都跟在她身边,所以具备基本的视频录制能力。
林逾静点了点头,松开相机。
这一路车子行驶得过快,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去细看周边的风景,或是感受无人区的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
那种窒息又苍茫绝境的感觉,此刻再见,莫名有种过眼云烟近在眼前,却早已物是人非。
而刚刚还被乌色密云遮着的光,也从云层中冲出突围。
暖黄色的光照在戈壁上,奇迹又瑰丽,苍凉却又有着生机。
林逾静看着陈京澍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她心间的一块巨石好像也裂开一道缝隙。
“你们原地驻守,搭建晚上的露营帐篷,我和站长还有小张同志送小羚羊归队。”
按照深入无人区的规矩,他们需要驻守一晚,于第二日返程。
所以贡嘎杰布、小刘和张嘉乐去送小藏羚羊归队,其余人便按照之前的安排进行其他工作。
待到三人回来,无人区也开始落日。
大家点燃了篝火,席地而坐,仰望头顶的满天繁星,捧着一碗自热米饭吃得香甜。
林逾静眨了眨眼睫,心想上次见到这样的满天繁星还是在陈京澍的顶楼四合院。
只不过无人区的星星和城市的星星不尽相同,星芒是略带冷晕的色调。
可她一抬头,看到陈京澍就在身侧,心底又散发阵阵暖意。
“你们都是因为什么,选择了现在的工作和所学专业的?”或许是在辽阔的原始旷野中,连突然冒出的问题都带着信仰感。
贡嘎杰布先说道:“我从小就在这片土地长大,小时候只想走出大山,后来真的走出去了。可走远了才发现,与其自己走出去,不如带着所有人一起走出去。”
“我就希望,我能用脚和眼睛亲自去丈量,了解藏地民生和最原始的历史生态。将青藏宣传出去,让藏区的孩子们也有这样辽阔的人生。”
之后几位当地环保局的领导,所说也几乎大同小异。
像他们这样的偏远地区,因为被地域原因限制了发展可能性,所以才有了源源不断的返乡大学生村官。
当话题再次落在他们几位志愿者身上,才终于有了不同的答案。
张嘉乐说道:“我爸妈都是医生,所以从很小开始,学医就成了一种早被规划好的安排。”
他从前多有迷茫,即使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少年。可那种来自被年少限制了眼睫的茫然,就像看似宽阔的大路,却只有那一条没被白雾遮挡。
而相对于祁渥雪来说,她多时是为了别人,所以只淡淡说了句,“我也没有想很多,就感觉读书是一件很纯粹的事,读着读着就到博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