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焦虑是不可能的。
甚至他也曾对赫尔菲说过, 如果被对方丢下, 一旦再找到,就会将那人永远囚禁在身边。
可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 并且从对方的口中明确说出了划清界限的话语。
哪怕再晦暗的情绪在心间走过一轮,他也并没有参考话语所说的那样对对方施加伤害。
他做不到。
他也不忍心。
失去自由的赫尔菲,失去自我的赫尔菲, 还是他喜欢的赫尔菲吗?
不是了。
于是,任由回声如何蛊惑, 如何引导,凌行始终保持沉默。
理智与本能在拉扯,直到最后,凌行来到房门边,将手贴靠上去。
仅仅只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却像是被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他永远也无法抵达对方的世界。
他永远也不会为当下的赫尔菲所接纳。
甚至,赫尔菲已经不是赫尔菲。
诚如对方所说,他是路德,永远也不会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赫尔菲。
房中,路德仰躺在床上。
凝视着天花板,一瞬间,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般,气温急剧下降。
【他在难过,你说的话太无情了。】
突兀的,脑中出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回响。
路德失笑。
他这是终于精神不正常到发展出幻听的程度了?
【放轻松,我只是来给予你指引的。】
拉上被子,闭上眼,路德拒绝交流,不回应,不表态。
任由回声如何念叨,直到轻微的鼾声响起,回声才彻底放弃。
高层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为了防止政权动荡,对外直接封锁消息。
外界并不知晓除领导者外,圆桌议员与寡头都归了西。
如此大的势力大清洗,必然牵扯着相关产业的洗牌。
比方说,《斯兰特尔》被迫关服,公司直接给路德放了个长假。
在家的这段时间,路德每天看看电视,养养缸里的赛博鱼。
他也做饭,不过起锅后尝了一口就不吃了。
凌行便接过了做饭的活计,看过流程,学习能力不错,一两次后,已经能做出像模像样的餐食。
路德嘴上不说,但是行为上却很实诚,每一次都吃得盘光锃亮。
两人默契地不再去提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
但这只不过是凌行的单方面妥协。
因为路德呈现的是一副拒绝交流的状态。
好几天都没有主动开口对凌行说过一句话。
哪怕凌行故意挡着路德的路,将人逼停在原地,路德也能保持一言不发。
什么时候让道了,他什么时候再过去就是了。
反正他不急的。
终于还是凌行这边憋不住了。
放下碗筷,酝酿许久,才用尽量平和的语调跟路德打商量。
“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你可不可以稍微理一理我?我不会再把你们俩混淆作同一个个体,这样,可以了吧?”
话是这么说,凌行看着路德的目光一如既往。
抬起头,嘴里没停,照旧吃着饭。
直到盘中空空如也,路德这才开口,“哦。”
就这么一个简短的回应后,便起身离开了。
凌行不知道对方这是几个意思,到底是同意还是敷衍的随他去。
走出几步后,路德忽然停住了,没有回头,话语足够客气。
“你在我这里待了不少时间了,我收留你,你给我做饭,公平交易,彼此也没有任何亏欠,也是时候说清楚了,你该回哪里回哪里去吧。”
“我不急着回去。”
“那是你的事情,总之我的生活规划里面没有第二个人,麻烦不要来打扰我的独居生活。”
“我们非要闹得这么僵吗?”
“我们本来关系也不亲近,我跟你也不熟,这只是陌生人的正常交流方式罢了。”
“路德,我保证不会再把你跟他认错了。”
“是吗?”
缓缓转过身,逆光站立,此时此刻的路德冷漠的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
“你说这话的时候,恐怕你自己都不信吧?我有基本的道德,没有那个想法就果断拒绝,不上不下地吊着人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听着路德说出这些无情的话语,凌行的心被拉扯,无暇他顾,当然也没有注意到镭射光聚焦在了路德身上。
伴随落地窗破碎,一枚榴弹飞射而入……
刹那间,鲜活的个体被炸碎作血沫。
不久前还一派温馨的公寓瞬间被夷为平地。
当一切尘埃落定,此间唯一完好无损的凌行伫立在废墟中。
快步冲到先前路德站立的方位,在血肉模糊的一滩里,他将残破的头颅捧起拥入怀中。
“路德?”
他呼唤着,鲜血染红了双手与衣袍,从来都偏好整洁的凌行此刻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