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把问题复杂化。
直接把事情说开就得了。
“如果你能相信我的说词, 大可以把我当做是受神明指引而来的时间旅行者。”
“已经经历过了种种匪夷所思的事件, 你说的, 我都相信。”
四目相对, 曾经在第一次、第三次模拟实验中无比熟悉的两者。
当下重又相逢, 树立在他们二人之间的, 倒不是不信任的猜疑平添阻隔。
而是时间这个匪夷所思的存在, 令他们毫不相识。
这时的路德跟白狼奥丁尚无交集。
此时对世界、对他人毫无信任可言的奥丁, 也不会轻易与人建立起任何亲密的关系。
他们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路德知道彼此的过往。
却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记忆数据中储存着他与奥丁曾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但是现在彼此站在同一片天空,面对面相望。
另一方却完全没有这些记忆。
在对方看来, 路德还只是一个陌生的存在。
任何属于他们的过往交集都是没有的。
属于他们的,只有一片空白。
如果路德还是第一次模拟实验中那么一副感性柔软的个性。
当下说不定会痛哭流涕。
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此时此刻的路德,迎着白狼的目光, 笑得坦荡,处之泰然。
“嘿, 你知道么,在另一个时空,我们曾经很是要好,你甚至还跟我求过婚。”
对方沉默了。
很久很久之后,才以一副了然的姿态,非常平淡道:“你长得的确在我的择偶标准以及审美取向上,如果有了足够的了解,你所说的事情也的的确确发生过的话,我想我依然会做出这种事。”
“可是,这一次的我是不会爱上你的。”
“王座之侧亦是王者,无关情爱。”
奥丁一句话,阐明了自己的行为模式。
留住了神明的使者,便是为族群加上了双重保障。
这其中或许有爱情。
但是王者的爱情向来奢侈。
求婚是必然之举。
任由神明的使者流向任何一方都是不明智的选择。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
“的确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第一次模拟实验。
白狼以坚不可摧的锁链将神明的使者圈禁豢养。
这对于一个自由人来说当然残忍。
但是彼时身处牢笼中,路德却完全没有为自身的状况而忧虑。
一次又一次看着白狼远去的背影,归来时身上又新增了更多的伤痕。
他能做的就只有安抚与陪伴。
他能做的太少了。
【这样就足够了,卡米尔,永远也不要离开我,不要背叛我……】
手中攥握着锁链,处于掌控地位的狼王从来都是不安的那一方。
他一直都知道将神明的宠儿攥握在掌中是何等大不敬。
可是,即便知道这是在渎神,是在放纵私欲为非作歹。
他也还是会坚持不懈地将人始终封锁留在身边。
不单单是族群需要他。
其实他更离不开他。
当狼王陨落在血腥的斗场中,伤痕累累的躯体被刀枪剑戟贯穿。
弥留之际,他见到他唯一的光、唯一的挚爱。
不甘的情绪登时消弭。
王者的野望终于平息。
当战旗贯穿彼此,他展开双臂将神明的使者拥抱在怀。
疲惫却又满足。
“卡米尔……就差一点了……属于神明的旗帜就遍布大陆了。”
那时的卡米尔说了什么?
意识模糊、听力丧失的狼王听不见挚爱的回应。
只能借由贯穿的疼痛去感悟爱人的存在。
拥有这段记忆的路德当然知道。
那时的他,从来都只是把狼王当做是一个无理取闹缺乏关爱的大毛孩子罢了。
当对方说出这种抱歉的话语时。
他不过是一如既往地为其顺着被鲜血浸染得杂乱无章的毛发,说着再平常不过的安抚话语。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属于我想要的旗帜,你早就给我了,不是么?”
当他到来的那天,突兀地坠落到发狂的鬣狗群中。
面对野兽的贪婪窥伺。
性格荏弱的神明使者被吓得脸色刷白,一时间竟忘了奋起反抗。
但下一刻,伴随着一道迅即如闪电的白色身影闪过。
先前还嚣张到不可一世的野兽瞬间躺倒满地,化为一具具丧失生机的尸体,瘫软抽搐。
懵懂的神明使者眺望着朝他缓缓走来的白狼。
当对方垂下高傲的头颅,朝着宛如一张白纸的神使伸出利爪。
一个猛攥就将人轻易禁锢在怀。
“叫什么名字?”
“卡……卡米尔。”
脖颈传来一阵刺痛。
白狼在神明使者的颈侧落下了狼人的烙印,用象征族群荣耀的战旗裹住他的身躯予以避寒。